三天后。

王宫。

大殿前的广场。

一片灰与白。

银幢丧幡、仪仗队列，密密麻麻。

百官、卫士、宫人数万人皆身披缟素，面有哀色。

祭台上数十名巫师跳着巫舞。

广场正中，李斯正在宣读着祭文。

待巫舞与祭文结束。

～呜～呜～呜～～

洪亮的抬角声响彻天地。

数十力士抬棺而起，缓缓而行。他们一路步出宫门，前往郊外。

数万人跟随送行。

赵启明也在队伍之中，位于棺椁不远处。

这是赵启明为吕不韦举行的国丧，以王侯之礼厚葬他。

……

半个时辰之后。

前往墓地的路上。

队伍浩浩荡荡，如白色长龙蜿蜒于大道之上。

队列前方。

吕不韦的女儿吕姬一身麻衣，步履蹒跚地跟在了灵柩之后。

她没有悲哀恸哭，反而神色冷漠地跟着。

不远处望着她身影的赵启明，莫名有点内疚。他想起了昨夜发生在灵堂上的事情。

……

昨夜。

右相府。

夜微凉，冷冷清清。

白日吊唁吕不韦之后，晚上赵启明再次来到了右相府。这次他是专程来看望吕姬的。

李斯是治丧的司仪，同时也是相府的大管家。吕不韦死的当晚，他就向赵启明投诚了。赵启明也欣然地接纳了他。

赵启明来到相府后，就让李斯屏退了左右。他一人独自踏入了灵堂。

灵堂之中，只有吕姬一人在恸哭，声音嘶哑。

看到她单薄的背影，赵启明有些微微感慨。

妻妾成群的吕不韦这一生，膝下无子，只余一女。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他死后，真心为他哀伤的除了女儿，就没有其他女人了。他的侍妾们、歌姬们现在都在自谋生路，自然无人为他哀伤。

这些没有子女傍身的女人们，在这个战国乱世的下场可想而知。好心的赵启明不忍心她们被赶出吕府流落街头，已经着李斯做了妥善安排。

与吕不韦纠葛甚深的太后赵姬，对他的死也无甚悲伤。三天前太后赵姬听到吕不韦的死讯，情绪稍稍低落之后就是拍手称快，当晚非常殷勤地侍奉起赵启明。第二日她的好感度就突破到了82点。想来赵姬对吕不韦的恨意应该要远多于爱。

现在赵姬的一颗心思几乎全在赵启明的身上了。她自然无暇再关心老情人的生死。她本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又多情的女人。

“蓉娘，节哀顺变。仲父已去，就让寡人来照顾你吧。”

赵启明扶起了几欲昏厥的吕姬，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起来。

蓉娘是吕姬的闺名。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她。吕蓉娘的事，李斯已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了。

听到熟悉的称呼，吕姬情绪再次崩溃。只见她满眸猩红地扑入了赵启明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一颗小脑袋斜靠在赵启明的肩头，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一双小手在赵启明的背后用力撕扯着他的衣衫。丰盈的娇躯在赵启明的怀里微微颤抖。

赵启明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心中无悲无喜。

待吕姬哭声稍止，他才安慰道：

“仲父曾多次与孤提起过你。他告诉了孤许多关于你的事。”

“你七岁那年，仲父带你去渭水之畔放风鸢，你还记得吗？蓉娘。”

“…嗯…我还记得…”

之后赵启明就和吕姬聊起了她的童年往事。用这些美好的回忆冲淡了吕姬的哀伤。这里有些事是从赵姬那里知道的，有些事是李斯告诉他的。

吕姬自幼丧母，是吕不韦的独女。她自小就是吕不韦的掌上明珠。吕不韦虽然宠爱她。但实际父女两人间的关系却并不好。吕不韦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对吕姬的生母异常冷淡，导致吕姬的生母最后郁郁而终。吕姬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与吕不韦的美好回忆并不多。这些回忆对两人都十分珍贵。吕不韦常常对亲近之人提起。这也就是赵启明为什么能够清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