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食盒交给覆云,竹虹不想再听下去,便告退了。
现在白姝这个情况,多半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覆云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进去。
他想的不错,白姝是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她的脑袋蹭在地面,血水混合着口水流淌下来,眼睛里血红一片,瞪得几乎要裂开,看上去跟失智没两样。
幸好她这两天的训练不是白费的,哪怕这种灭顶的痛苦快要逼得她神志不清,她也依然坚持着控制念力流转在体内各个角落,防止坎水死亡。
过了很久,太阳从头顶悠闲地晃过,又到达山头,昭示着夜晚的来临。
覆云就这么站在那儿,安静的仙露安山,空荡荡的三堂大院,竹青竹虹没有来打扰,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听着风声,落叶声和鸟语,还有白姝每一个痛苦的音节。
他在品味白姝的痛苦,也在品味自己的痛苦。
他见过太多白姝的狼狈了,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白姝在他面前永远是丑陋的模样,他应该是习惯了的。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又觉得自己习惯的不是白姝的狼狈不堪,而是她永远平和安静的心性,还有让覆云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勇气。
他清楚的记得之前白姝第一次问他出恢复容貌的方法时,他说的是“现在这样也挺好”。之所以如此回答,是他不想白姝因为恢复容貌而毁了这难得的心性——他深知外貌对人的影响有多大。
现在,他不解了。对面这房间里的,似乎已经不是白姝,而是他自己。那些他永远无法得知的疼痛通过这一连串的惨叫传达过来,像尖刀割过皮肉,呲啦地划出一道道伤口。
过往一切像漩涡把他吸入。最近几个月的一切,都要从白姝踏入山门的一刻开始。每一次,她毫不犹豫的喝下毒药,然后大大方方的继续生活,在他面前暴露将死的症状。她的眼睛看着他,不是害怕,而是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他为什么这么平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但现在他不能平静,有某种强大的东西在破土而出,他亲眼看着这东西的成长,白姝,她就是一个成长的、美丽的怪物。
夜晚来临,坎水食够了新肉,渐渐歇息。
覆云隔着一扇门,听着惨叫声弱下来,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白姝根本无法察觉有人进来,她的脑子里杂乱一片,拼命构造的暗示在发挥着作用,时刻保持平衡。
覆云蹲下,将白姝抱起来,放在中央的塌上。抱起来的时候,白姝的皮肉拉扯着,撕扯的疼痛让她闷哼出声,嗓子都有些哑了。
“白姝。”
覆云的声音低沉缓和,像是梦境深处的柔和耳语。毫无疑问,这是白姝第一次听见覆云叫她的名字。
覆云不指望白姝立马清醒,可是出人意料的,白姝转动眼珠子,嘴里说道:“师父,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