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斗廉坐镇中军,紧挚手中令旗,从容应战,见之邓军行近,提臂横举令旗,沉声吼道:“铁盾阻敌!”
前锋步卒受命快速前行百步,继而挺盾封线,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邓将养挚、聃盛领军冲至楚军阵前,车骑重兵为其铁盾所阻,毫无用武之力,只得着弓弩射手,向其阵中一通乱射。
见之火候已至,楚将斗廉横扫令旗,再声令道:“弓弩压制!”
两翼弓弩射手受命长弓搭箭,朝向阵外齐射数阵。
邓军迫于利箭锋芒,渐退至百步开外与之对射。
见之此状,楚将斗廉厉颜怒目,挥旗前指,振臂高呼,日:“战车出阵!”
闻之将令,锋线步卒挺盾后撤,开启阵门数座。
邓军见其阵门徐开,遂又引军复攻楚军大阵,欲夺阵门从内破其铁盾壁垒,而后协同鄾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楚军。
待之行近楚军阵门,闷雷阵阵随地传至,数架驷马战车冲出阵门,邓军为其杀得措手不及,被迫无奈再次后撤。
楚军前锋步卒挺盾快速跟进,向前推进五百步而止,放进自家战车骁骑,续又垒起盾墙阻敌于外。
如此往复三次,邓军对之四武冲阵束手无策,几番抢阵无果,已是精疲力尽,士气跌入谷底。
还观楚军乃是愈战愈勇,主将斗廉指挥得法,全军士气高亢激昂。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决战之机已至,楚将斗廉提疆横抢一声大喝,催马延峰疾驰而下。
步卒盾甲顺势让出阵门,但见一道黑影闪过,楚将斗廉跃马落入邓阵中,纵行横淌无人可阻。
随之步卒撤盾疾行跟进杀出,两人一组攻防无缝衔接,邓军招架不住连连退却。
四武战阵混为一体,受之前锋步卒催动战阵,中军战车骁骑随行杀出,两翼弓弩射手侧行封线寻敌击杀。
楚军过处无人匹敌,人挡杀人,佛挡弑佛,介如秋风扫落叶,邓军遇之如见阎罗,畏怯胆寒连连败走,与其力战半个时辰,终是抵敌不住,从而全线溃退。
大战得胜,楚将斗廉并未挥师追击,果断下令收缩战线,回师迎击鄾邑守军。
鄾邑守军哪堪与楚为敌,见之邓军败走,随即鸣金退入城中龟缩不出。
楚将斗廉引军行近城下,复又摆起四武冲阵,独骑立于阵前,手提长脸满身血污,厉目凶言于幕色映衬之下更添几分寒意,只见其抬剑上扬,谓上责难道:“许汝半日之期,携众投城,子时未出,我必塌平鄾城!”
说罢,闭目按剑原地驻守,嚣闹沙场回归沉寂,鸦雀寻腥而至留下几声嘶叫。
时至夜半子时,城中晦暗无光全无动静,楚将斗廉沉声令道:“举火备战!”
三军领命依序燃起火把,驱尽沙场黑暗如同白昼,攻城号角长鸣战鼓复起。
楚将斗廉横臂侧指,传令卫士号旗横举,继而用力挥之向前,两翼弓弩射手见之取箭上弓,引火望向城头一阵疾射。
三阵火雨过后,楚将斗廉拔剑在手,即欲挥师攻城,只见城头燃起一盏马灯,一面白旗缓缓升起,随之城门闷声开启,邓邑城令子黔携众奉印行将出来,于其身前十步跪地祈降。
至此,邓邑之战楚军大获全胜,楚将斗廉还剑入鞘,穆颜挥掌引军入城,数万楚军整齐列队,行经鄾邑城令子黔身前,步履铿锵徐徐而行。
入得城来,楚将斗廉随即颁下宵禁令,着三千步甲精骑,巡城维护城内秩序,继而将之鄾邑城令子黔一干人等,监禁于侯府听候发落,最后才将鄾城捷报,交予八百里快骑,回传至郢都楚室。
雨,挟风裹雷催云聚,从天降,银幕罩环宇!
水雾之中一骑快马驰入郢都,楚侯熊通获知鄾城大捷,对之楚将斗廉大加赞赏,意欲乘胜追击,一举攻取邓邑。
令尹斗伯比谓之劝道:“近来中原兵马调度频繁,周王姬林汇集虢、芮、梁、荀、贾五邑之兵,屯聚于函谷关,不知何为!再者邓室新败,汉淮诸侯皆成惊弓之鸟,俱已戒备森严,我已无隙可击!是以端末未见,局势不明,还当按兵不动为善!”
闻之此语,楚侯熊通攻取邓室之念方才做罢。
众要问道,周王姬林屯聚数邑之兵欲待何为?话说前岁,曲沃武公姬称围攻翼城,计杀晋侯姬小子,而得窃据翼城,大夫姬缗嗣位为君,逃脱重围入周避难,祈请周王姬林为之主持公道,周王姬林亦欲借此恢复王室威严,遂邀其属邦虢、芮、梁、荀、贾五邦诸侯,合力北上讨伐曲沃武公姬称,适见五邑合兵屯聚函谷关。
中秋八月,五邑兵马集结完毕,周王姬林莅临函谷关,举行誓师大会。
五邑兵马合计八万之众,陈兵函谷关下,周王姬林登临城头,谓对关下三军言道:“曲沃叛臣弑君篡位,行径天地不容,寡人身为天授之子,更当承天之意,正人伦肃纲纪,今集众将于此,即为惩奸除吝,讨伐曲沃诛杀逆臣!”
关下八万将士齐声吼日:“龚行天罚!”
其声撼天动地回响林野。
待之三呼过后,周王姬林躬身拱手致谢,其身侧虢公林父令旗前指,令道:“开拔!”
音落令行,八万将士整齐划一,依序后侧身后转,随之各邑主将起行北走。
五邑征晋,合八万精兵开赴曲沃,声势浩荡而令天下皆知,曲沃武公姬称身在翼城,闻得后方曲沃遇敌侵袭告急,更是惊谔不已。
曲沃乃安生立命之本,断然不容有半点闪失,曲沃武公姬称当机立断,调集翼城全部兵力,星夜回防驰援曲沃。
谓其反应及时,五邑联军抵达曲沃城下之时,曲沃武公姬称亦率翼城援军同步抵达。
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即便久经沙场有如曲沃武公姬称者,见之此势亦于心底泛起一阵凉意,问日百官道:“敌予重兵围城,当以何策应对?”
一阵寂静过后,大夫荀黯觐上言道:“凡与敌战,若彼为客、我为主,不可轻战。为吾兵安,士卒顾家,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俟其困敝而击之,则无不胜矣。”曲沃武公姬称半生征战,此等浅显用兵之道,是以谓其续言道:“卿之所谋,寡人亦知,若敌趁势抢城,我当如何抵敌?”
大夫荀黯回道:“敌军深入长驱,侵掠我地,薄我城下,其三军大至,吾士卒大恐,人民系累,为敌所虏,如此者,谓之突兵。其牛马必不得食,士卒绝粮,暴击而前,令我远邑别军,选其锐士,疾击其后;审其期日,必会于晦,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虏。”
曲沃武公姬称接言再问道:“寡人可用之兵尽在曲沃,已无别邑之兵可用,似此若何?”
大夫荀黯对曰:“若此唯有一途可行,谨候敌人未尽至,则设备而待之,去城四里而为垒,金鼓旌旗,皆列而张,别队为伏兵;令我垒上多积强弩,百步一突门,门有行马,车骑居外,勇力锐士,隐伏而处。敌人若至,使我轻卒,合战而佯走;令我城上立旌旆,击鼙鼓,完为守备。敌以我为守,必薄我城下。发吾伏兵,以冲其内,或击其外;三军疾战,或击其前,或击其后,使敌勇者不得斗,轻者不及走!计曰突战,善而用之,敌人虽众,其将必走!”
曲沃武公姬称赞曰:“善哉!荀卿国士也!”
言讫,即着三军依此备战。
还观城外周室联军,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五邑诸侯,齐聚中军大帐商讨进军方略。
除却虢公林父以外,余皆四侯皆以粮草不济为由持速攻之念。
堂下众人争论不休,虢公林父端座将台抵额冥想,思之良久而后谓众言道:“诸君且休争论,但听老夫一言!曲沃乃晋室逆宗发源之地,其主桓叔、庄伯及今武公三世经营,可谓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若围而强攻,即便侥幸得手,我等八万将士,亦将十去其八!且有哨探奏报,敌之援军与我同期抵达曲沃,老夫料定敌已加强城防设下陷阱,我若次时发兵强攻取城,无异于自寻死路,假使落入敌军陷阱,恐将全军覆没也!”
闻其所言,堂下四侯尽皆瞠目结舌冷汗涔涔,无人再言强取之下策,沉静片刻之后,贾伯姬公丘谓其言道:“敢问虢公可有破敌之法?”
虢公林父直视四侯抚案回道:“诸君今日领至此地之师,当是各邦精锐,为取晋地一城,而致旗下兵马折损殆尽,可谓得不偿失!我等此入晋地,主旨非为攻取曲沃,而在扶助晋侯姬缗复回庙堂!曲沃为我大军围困,逆臣姬称为保宗地安危,遂将翼城守军尽皆调回曲沃驻守,现今翼城守军不过千余,只需着一友邦领军万余即可轻松拿下翼城,而后再将晋后姬缗护送回翼城,我等此次北伐亦可宣告大获全胜也!”
四邦诸侯闻之无不拱手称赞,随之荀侯行前问到:“虢公所谋上策,我等遵循并无异议,只是友邦攻取翼城之时,逆臣姬称分兵驰援该当如何处置?再有一点,取翼友邦又待择寻某家?”
闻言,虢公林夫淡然笑对,继而豁然起身谓众回道:“此事老夫早已谋划妥当,待之翼城战起,逆臣若敢分兵救援,我则挥师而上攻取曲沃,谅其亦不敢舍本逐末,弃舍曲沃而救翼城,顾此失彼终失一头!而取翼之友邦,老夫意在纪室!一者,因其地处晋室后方,可得地利取翼便捷;二者,纪室受制于齐鲁,急欲结交晋周钳制二邦,我若许其城盟,其必实心助我取翼!”
闻之此言,众人再无疑虑,虢公林父当堂刻下书简,交由快骑携送纪室。
纪室夹在齐鲁两强之间举步维艰,纪侯姜无启无时不思破困之策,得之虢公书简如获得至宝,若得如其所说得盟周室,即可仰仗王权制约齐鲁,与己便利脱困牢笼。
是以纪侯姜无启未有片刻犹豫,当即复书虢公林父,应其所请出兵伐取翼城。
快骑着出走不到半日,纪侯姜无启便自纪城大营调集万余精兵,声势赫赫开赴翼城。
仅得刻日光景,纪侯姜无启即携大军临抵翼城脚下,因之立功心切一声令下,即着三军抢城。
偌大城池仅驻弱旅千余,何堪与敌?
不等纪军一个冲锋,即寻四路逃撒而走。
纪侯姜无启未废几许气力轻下翼城,随即篆写战报差人送往曲沃报捷。
翼城溃散兵马并纪室传报快骑同步抵达曲沃,虢公林父等人知晓翼城攻下自是喜笑颜开,曲沃武公姬称确是悲愤交加,想要分兵复取翼城,却又忌惮城外八万王室联军乘虚而入,问计群臣日:“翼城陷落敌手,曲沃为敌重兵困守,众卿可有良谋解我曲沃之困复取翼城?”
大夫荀黯上言道:“圣主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翼城陷落,当下时势,无有可为,当弃则弃!王德未竭,诸侯可聚,武取翼城,敌必袭其后,而想入翼,并无后顾之忧,当思取揽周之心,与其同好恶,取其信任,加之以权变,谋求正名,如此方为正途!”
闻其所言,曲沃武公姬称方才抑怒火罢兵,即着大夫荀黯为使出城与敌和谈。
两军对峙曲沃已有数日,翼城沦落敌必有所做为,关键时节切不可轻敌大意,虢公林父纵马阵前查探敌势,但见曲沃城头并无异样。
查勘刻余,虢公林父暗自心宽,欲待回马归营之时,但闻城头三声鼓响,显眼处一将擎节挺立,随之城门猛然开启,大夫荀黯独骑从其间行出。
偶见异动恐敌生乱,虢公林父果断抽剑在手,令日:“三军戒备!”
八万将士齐声怒吼,尽展周室王师雄风。
突闻怒吼跨下战马受惊撤步,大夫荀黯面色如旧似若无事,伸臂抚驹加以安抚,随之催马前行,孤身迎向八万大军。
见之城中仅出一人,似是并无交战之意,虢公林父遂亦紧攥佩剑压兵不发,双目紧盯来者,观其欲待何为。
行无多时,来人临至身前,抱拳拱手面向虢公林父施以一礼,继而谓其言道:“吾乃仕子荀黯,授职武公府下,拜君所托,出城奉公一语!公围曲沃已近十日,却无攻城之像,想是无意与我交战!而我据城不出,亦非是我忌汝势众,只是王师在上,吾主不愿罔上,与公相争罢了!王师犯境,不过恼我目无纲纪,王上即欲断我晋室家事,吾等为臣定当谨遵上意!公今已取翼城,尽可奉送姬缗还翼,曲沃绝不寻衅阻拦,及后未得王命,决不靠近翼城半步!言及于此,望公就此退兵,惜卒免做无谓牺牲!”
闻其所言,虢公林父回剑入鞘,拱手相敬礼言道:“上策伐谋,下策破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老夫谨奉王命,携师至此讨伐不臣,及今罪臣服诛悔改,老夫当从上策而行,即日将军还周,望君谨记今日之言,勿再逆天行事!”
说罢,再行一揖。
大夫荀黯会意回礼,继而拨马回城。
是日午后,虢公林父如约引军后撤。退之十里,虢公林父即着兵分两路,命之芮、梁、荀、贾四君各自领军还邦,己则独引王师护送晋侯姬缗还翼。
一路无话,待至翼城,纪侯姜无启备下接风宴,引将二人入席,恭请晋侯姬缗居座主位,纪侯姜无启并虢公林父陪座左右。
晋侯姬缗感激涕零拂袖拭泪,举樽恭敬二人日:“若无二位鼎力相助,姬缗该当客死异乡矣!寡人无以为敬,仅以薄酒一杯拜谢二位!”
说罢,托杯相敬,侧首而泣。
纪侯姜无启提樽续言道:“虢公于前,姜某岂敢邀功,若无虢公拖曳曲沃大军,纪之弱旅岂敢举兵向翼,当谢虢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名将也!”
闻言,虢公林父托杯拱手回敬二人,言日:“纪子过谦矣!但言某有尺寸之功,亦为天子提携,此酒当敬天子林也!”
说罢,三人碰樽饮之。
杯酒下喉,待之虢晋二君座定,纪侯姜无启添酒回敬道:“吾等皆为周臣,得为天子效力,吾等之幸也!虢公若得便宜之时,盼望引某觐见王君,吾有爱女正值桃李之年,生得花容月貌,性情贤淑婉约,敢请王君纳之为妾!”
一语言讫,朝之虢公林父躬身相敬。
虢公林父闻言起身,伸臂虚免其礼,回言道:“纪侯赤字之心,寡人必当成全!”
闻其此言,纪侯姜无启心中大喜,连敬虢晋二君三樽烈酒。
随之三人推杯置盏,谈古论今至醉方休。
三日后,纪侯姜无启携之爱女,随同虢公林父前往周室王畿,得之周王姬林厚礼相待,纪周得成姻亲之盟。
碍于天子情面,齐鲁欺纪行径有所缓解,纪室亦暂时脱离困境,天下之势更为扑所迷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