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3年,因之岁前楚室伐随失利,中原诸侯得以避过外族侵犯,从而可得心无旁骛专心内争,转眼又至属邦朝觐纳贡之时。
邾君曹克集众臣庙堂议事,言日:“寡人潜心理政数十载,外连齐郑谋避敌邦侵犯,内休德政激赏农耕商贸,邾室今日之势仅次齐鲁,寡人意欲脱离鲁室辖管,不再向鲁称臣纳贡,众卿以为可否?”
大夫姬豫谏言道:“生而为人,绝无永寄人下之念,我主发奋图强欲求与世一争,吾等为臣当竭心尽力辅佐,以成君上所谋万世功业!”
待其说罢,众臣躬身拱手齐声道日:“谋君所求,臣等之念!”
闻罢众臣之言,邾君曹克心中仍存顾虑,是以续言道:“众卿之意,寡人心甚明了,邾室虽已跻身大邦诸侯之列,然要与鲁争强仍显力道不足,寡人若告脱鲁自恃为政,必惹鲁人愤憎大举伐我,似此该当何如?”
大夫姬豫拱手回道:“初时,三千邾兵袭扰中原无往不利,今日邾室已是千乘之邦,何惧与鲁一战?论君,鲁公姬允不及仪父之贤;论将,无骇之后无可统御三军之人;论民,上下同心谓鲁霄壤之别;论兵,操训演练皆无我军勤勉;更兼郑齐为我后盾,鲁人即要伐我还当三思!”
闻及此语,邾君曹启信心倍增,遂告群臣言道:“从卿之意,寡人即告天下自恃为政,与鲁决裂拒纳岁贡永不朝觐,为防鲁室怒而东征伐我,众卿抓紧备战,勿要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说罢,邾君曹启即告退朝,躬身礼送百官出殿,众臣受命各司其职备战鲁人,不在话下。
春正月上元节,鲁公姬允依例夜宴属邦君臣,清查到访宾客唯邾未至,问日个中缘由,方知邾君曹启早已言告天下脱鲁自恃。
鲁邾本有旧恨,近而行此大不敬之举,是为旧恨未解,又添新仇。
鲁公姬允一时恼羞成怒,当堂诏令举兵伐邾。鲁公姬允时隔数年再次批坚执锐,亲领鲁室四万大军,东出曲阜与战邾人。
战报传至邾室,邾君曹克急召众臣商议,当堂问日:“宣告脱鲁之时,寡人料定鲁人将会来犯,不期来得如此迅猛,当之此时,应已渡过泗水,不日即抵城下,众卿可有将策退敌?”
大夫姬豫出而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君上无需焦虑,来犯鲁军虽有四万之众,但我邾城亦有精兵三万,战之不及守城无忧,料其不敢强攻取城,势必寻我城下决战,我等只需紧守城隘不出与战,鲁军便拿我无可奈何,而后可请齐室出兵扰其后,如此鲁军可不战而退矣!”
闻其所言,邾君曹克跨前两步,指地回日:“豫卿所言甚善,敢请豫卿使郑一遭,陈请郑公出兵助我!”
大夫姬豫受命拜日:“臣定不辱君命!”
待其说罢,邾君曹克即命百官依计行事,敕令三军整顿城防,以备鲁室大军来袭。
次日辰时,邾君曹克着亲骑护送大夫姬豫出城,潜行往东真奔郑室而去。
邾城战事吃紧,大夫姬豫身负君命,与路不敢耽搁片刻,疾行一日即入郑境。
子夜时分得入新郑,大夫姬豫即命随行人等前往驿馆等候,继而独自前往郑公侯府,拜见郑公姬寐生。
得之城门守将奏报,郑公姬寐生已在书房等候,待之大夫姬豫到堂,行过君臣礼节,郑公姬寐生直言问道:“豫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耶?”
大夫姬豫直面回道:“邾室危急,敢请郑公救之!”
闻言,郑公姬寐生知是鲁兵围邾其来求援也,不欲为之,遂做困顿之状婉拒道:“鲁邾之争乃为内政,请恕寡人不便干预也!”
谓此,大夫姬豫再言道:“九洲纷争,郑室何能独善其身也!”
郑公姬寐生还首问道:“以卿之言,寡人助邾,于郑何益耶?”
大夫姬豫回问道:“郑公欲霸天下乎?”
郑公姬寐生简言道:“然!”
大夫姬豫拂向其道来:“欲霸天下,先窥天下也!天下非某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同享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篡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予四时,地献万物,与人共享者,仁也!仁之所在,可得天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可得天下!人皆恶死而喜生,好德而归利,能为公谋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可得天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可得天下!”
闻其说得许多,郑公姬寐生续问道:“此与援邾何关?”
大夫姬豫抬首秉言回道:“予邾共世,仁也!同恶逆鲁,义也!谋众所想,道也!解邾之难,德也!公之仁义道德尽显,适时天下归附,霸业可期矣!”
郑公姬寐生俯首沉思一阵,随即应其所请,陈兵鲁后协助邾室御敌。
大夫姬豫功成身退,领众连夜赶回邾室。
鲁公姬允领兵围困邾城数日,见其声色自若,毫无出城决战之像,亟欲挥师强攻取城之际,曲阜传来战报,言日郑军袭扰其后。
鲁公姬允心中大骇,假若后方有失,曲阜危矣,是以即令三军撤营还鲁。
在其后阵变前阵即要退军之际,只见邾城城门大开,大夫姬豫领军开出城来,鲁公姬允知其想要趁机略阵。
然而后方生变曲阜危急,鲁公姬允无心与其交战,是以鸣金催军加紧后撤。
大夫姬豫久经战阵,岂肯错失良机纵敌轻易离去,是以一声令下帅军尾随鲁军追击。
鲁军一时措手不及,为其冲散着甚多,待至鲁公姬允脱离追杀之时,随行兵卒不过万余矣!
还至鲁境,鲁公姬允朝天怒骂道:“郑逆匹夫,欺我至甚也!”说罢,眼前一黑坠落马下。
得之随行亲骑上前救起,一路护送回曲阜,自此一病不起,郑鲁亦由此生隙矣。
及后每每提及郑人郑事,鲁公姬允无不咬牙切齿,怒骂郑室贼子寡情薄义,誓将亲往伐之!
此次鲁邾之争,以邾室大胜而告终,邾君曹克感念郑公援助之恩,置以十车粮帛财货权做谢资,着大夫姬豫护送入阵。
再见郑公,大夫姬豫施以三跪九叩之礼,拱手谓上言道:“谓君厚恩,无以为谢,谨以资货十车聊表寸心!”
郑公姬寐生拂面言道:“豫子勿要恭维,谓卿一言,当今中原之患何也?”
大夫姬豫不假思索,回道:“当为南蛮荆楚也!”郑公姬寐生谓其点头赞许,续言问道:“当以何策应对?”
大夫姬豫稍加思索,继而回道:“源深而得水流,水流而得鱼生,情也!根深而得木长,木长而得实生,情也!诸侯情同而得亲合,亲合而得富强,情也!知此三情者,当知中原乃我诸侯栖身之地,南蛮荆楚垂涎中原历来已久,必倾天下诸侯之力以御之,方得存身!”
郑公姬寐生俯首回言道:“卿言是也!汉淮诸侯堪为我等表率,犹以随室为敬,御楚先驱卫我中原,多此诸侯何愁天下不兴!”
大夫姬豫随之表言道:“邾室谨尊郑室号令,甘为天下驱使!”
说罢,郑公姬寐生邀其共赴晚宴,君臣二人畅言史今,大话江山无所不聊。
及至次日,大夫姬豫辞行离郑还邾,郑公姬寐生不舍之情尽写脸上。
言及随室,话说岁前为楚所败,幸得大夫季梁力挽狂澜,抗楚还军汉南解随之危,随侯南宫代对其唯命是从。
塌旁卧虎,随侯南宫代恐楚复来侵袭,谨向大夫季梁求取理政长策,问日:“何以兴邦?”
大夫季梁上言谏道:“上古贤君帝尧,王天下之时,金银珠玉不饰,锦绣萝绮不衣,珍异奇物不视,珠玉宝器不好,淫佚之乐不闻,宫垣屋室不垩,甍、桷、橼、楹不斫,茅茨偏庭不剪。鹿裘御寒,布衣掩体,粝粮之饭,藜藿之羹。不以役作之故,害民耕织之时。夫忠吏奉法者,尊其位;廉洁爱人者,厚其禄。民有孝慈者,爱敬之;尽力农桑者,慰勉之。旌别淑慝,表其门闾。平心正节,以法度禁邪伪。所恶者,有功必赏;所爱者,有罪必罚。存养天下鳏、寡、孤、独,振赡祸亡之家。故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百姓戴其君如日月,军民亲其君如父母。君若效行,何愁随室不兴也!”
见说,随侯南宫代奉其言而行,随室日兴月盛。楚室见其无隙可击,遂将目光转向汉水上游邓、巴两地,楚侯熊通问计于群臣日:“寡人志在中原,随室难下楚将何往,众卿可有良谋辅我?”
令尹斗伯比出而上言道:“日中必彗,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执斧不伐,贼将来矣!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柯!是故随邑难下,君当另寻他途,如待随室气候长成,称霸汉淮两岸,我则再无入主中原之机!更甚者,随引汉淮诸侯伐我,适时我将困矣,或将予以万千将士性命,方可退敌!”
闻言,楚侯熊通抚掌大赞,回言道:“大夫之言甚是!我欲转从邓、巴两邑进军汉北,卿言可否?”
令尹斗伯比回日:“可也”楚侯熊通紧言问道:“谋之何法?”
令尹斗伯比回道:“汉淮诸侯,危则同仇敌忾,安则操戈内斗,谋之当以文伐之法,数有十二节:一曰,因其所喜,以顺其志,彼将生骄,必有好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二曰,亲其所爱,以分其威。一人两心,其中必衰。廷无忠臣,社稷必苊。三曰,阴赂左右,得情甚深,身内情外,国将生害。四曰,辅其淫乐,以广其志,厚赂珠玉,娱以美人。卑辞委听,顺命而合。彼将不争,奸节乃定。五曰,严其忠臣,而薄其赂,稽留其使,勿听其事。亟为置代,遗以诚事。亲而信之,其君将复合之,苟能严之,国乃可谋。六曰,收其内,间其外,才臣外相,敌国内侵,国鲜不亡。七曰,欲锢其心,必厚赂之;收其左右忠爱,阴示以利;令之轻业,而蓄积空虚。八曰,赂以重宝,因与之谋,谋而利之,利之必信,是谓重亲;重亲之积,必为我用,有国而外,其地大败。九曰,尊之以名,无难其身;示以大势,从之必信,致其大尊;先为之荣,微饰圣人,国乃大偷。十曰,下之必信,以得其情;承意应事,如与同生;既以得之,乃微收之;时及将至,若天丧之。十一曰,塞之以道。人臣无不重贵与富,恶死与咎。阴示大尊,而微输重宝,收其豪杰。内积甚厚,而外为乏。阴纳智士,使图其计;纳勇士,使高其气。富贵甚足,而常有繁滋。徒党已具,是谓塞之。有国而塞,安能有国。十二曰: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遗良犬马以劳之,时与大势以诱之,上察而与天下图之。尝言十二节备,乃成兵武。所谓上察天,下察地,征已见,乃伐之,必可成事!”
楚侯熊通抚掌赞日:“令尹国士之才,天幸寡人也!”说罢,诏令文武即行文伐十二法,进军汉北谋略邓巴。
大略谋定,楚侯熊通及君部属积极笼络巴室,时过数月初见成效。
是年仲夏,巴君姬芴遣其心腹大臣韩服,南入楚室相告,请求楚侯做媒聘娶邓室长女。
楚王熊通当即应允,着大夫道朔携领巴室使者臣同往邓室聘问。
邓侯吾离乃亲周近随者,对之楚室深恶痛绝。闻知巴人勾连楚室欲谋其女,邓侯吾离赫然大怒,暗指南部边境的鄾邑属民隐匿伏击,阻断楚巴使团北上入邓。
邓邑城令子黔受命而行,挑选百名长枪甲士,扮作绿林悍匪,匿伏于兴岭山道两侧林间。
大夫道朔一行缓行北上,浑然不知前路凶险叵测,只道此行目的是为说邓附楚,离散汉淮诸侯同盟。
待其行至邓邑兴岭之时,头顶一群鸦雀飞过,随之密林之中冲出一票强人,逢人即杀,见货便抢,大夫道朔及巴室使臣尽皆死于非命。
闻知使团遭遇不测,楚侯熊通气得须横眦裂,即欲亲征踏平鄾邑,令尹斗伯比拦道:“区区邓邑断然不敢与楚为敌,其必定为邓室颐指气使,不若遣使入邓,责问其故,待其落我口实,再行出兵亦为不迟!”
闻其所言有理,楚侯熊通遂遣大夫薳章赴邓问责。
此时楚人使邓,邓侯吾离深知其故,是以谓对大夫薳章言道:“楚人邓邑遇袭,天道使然也!汉淮诸侯为楚所欺数十载,恨楚者比比皆是,莫说与邓无关,即为寡人所使,亦算是为民请命!”
说罢,即将大夫薳章驱除出境。
大夫薳章回至楚室,当堂将之邓侯吾离所言,述之众人听闻。
楚侯熊通静默无言,环视四周谨待众臣请战,令尹斗伯比率先言道:“邓室授我口实,可以战矣!”
众臣附和,楚侯熊通紧言问道:“适有随黄扰我边境,寡人无暇抽身它顾,出征邓邑,何人可为寡人分忧?”
堂下令尹斗伯比回曰:“兵者,事关社稷,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贤辅,民之所重!需具五材,勇、智、仁、信、忠也。勇则不可犯,智则不可乱,仁则不可辜,信则不可欺,忠则不可间。持戒十过,一戒勇而轻死,二戒急而心速,三戒贪而好利,四戒仁而不忍,五戒智而心怯,六戒喜而轻信,七戒廉而不爱,八戒智而心缓,九戒刚而自用,十戒懦而喜任!勇而轻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久也,贪而好利者可赂也,仁而不忍者可劳也,智而心怯者可窘也,喜而轻信者可诳也,廉而不爱者可侮也,智而心缓者可袭也,刚而自用者可事也,懦而喜任者可欺也!”
楚侯熊通续问道:“楚室可有将才耶?”令尹斗伯比拱手上言道:“臣侄鬬廉,堪当将职!”
楚侯熊通唤过鬬廉,谓其言道:“社稷安危,全在将军,今有邓室不臣,但请将军挂帅,出师征剿!”
说罢,楚侯熊通随即解下随身佩剑,径直行将上前,来至鬬廉身前托剑相赠,继而谓其言道:“自君受剑时起,上至天者,下至渊者,将军均可制裁!”
鬬廉躬身抬臂惶恐受剑,俯首回言道:“臣既受君亲赐佩剑,敢不以死效忠?但臣尝闻,国不可从外尔治,军不可从中而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愿君垂听微臣一言,祈请许臣一言之命,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若此,则可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是故,智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斗,气厉青云,疾若驰鹜,兵不接刃,可致敌降服!君若不许臣之此权,臣万不敢领职为将!”
闻言,楚侯熊通当即应允,问日:“将军何以治军耶?”
鬬廉抱剑回日:“蒙君厚爱,臣定不辱使命!此行伐邓,当是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由而重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军卒士气高涨,是以尽愿以死相报也!”
楚侯熊通赞道:“善哉!得之将军领军入邓,寡人无忧矣!”
说罢,当堂受其兵符节绒,并着百官尽心筹备后勤供应。
是年夏初,楚将鬬廉率领楚军三万,并巴军一万,浩浩荡荡开赴鄾邑,将之鄾城团团围住。
此行北上,楚将斗廉之意非在鄾城,而欲借此调动邓军来援予以打击,是以围城之后,并未即时挥军攻城。
战报传至邓室,邓侯吾离急召文武商议对策,谓众言道:“鄾城因我逢此大难,寡人决难座视不理,众卿可有退敌良策耶?”
大夫邓瑜拱手上言道:“楚围鄾城,我不得进,彼不得出,此乃困兵之法也。我可引军偷袭其后,鄾城守军迎击其首,前后夹击之下,楚军必败也!”
邓侯吾离录用其法,即着养挚、聃盛为将,各领一军驰援鄾地。
不到半日光景,邓军即至鄾城十里外郊野,邓将养挚、聃盛一阵商议,论日反围楚军之策,暴用之则胜,徐用之则败,遂定兵分两路,左右共进突袭其后,致其兼顾不暇,慌乱自溃。
与此同时,楚将斗廉业已收获哨骑探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得知邓室援鄾大军已至,即遣巴军断后阻击鄾邑追兵,继而亲领楚军迎战邓室援军。
只见令旗一阵翻舞,楚将斗廉摆出四武冲阵应敌,锋线置以步卒铁盾,中军部署驷马战车,后卫摆设骁勇重骑,两翼布置弓弩射手。
用时刻余,弓步车骑四武皆已调停完毕,屏息凝神只待敌军袭来。
日将西斜之时,邓将养挚、聃盛引军而至,见之楚军在前,随之一声令下,两将当先发起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