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姜禄甫答道:“戎军兵分三路向我袭来,报日五万铁骑!”
大夫管至父谏奏道:“铁骑五万足以踏平中原半数诸侯,而欲侵我齐室疆届却显不足,单说越过齐界长城已是不易,再说齐室五关十三城,座座池深城坚,亦非轻易可取,更兼齐拥重兵达八万之众,臣意当效前战,据险而守,待彼粮尽退兵,我则伺机出兵驱之,是为上策也!”
时郑公子姬忽正做客齐室,办理纪城防务交接文书,是以齐公姜禄甫邀其一并商讨御戎对策,闻得大夫管至父所之献,出而上言道:“大夫所言,外臣不敢苟同,齐室手握中原半数精兵,岂可畏戎如畏虎也!外臣以为,戎狄缕犯中原,是谓中原之士不敢与其正面相争,我军虽可御戎关前,驱敌于漠北,但未能伤其根本,是以我军只消秉息稍退,戎狄随即卷土重来!”
对之此论,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由是多言问道:“战之何法?愿闻世侄定寇上策!”
郑世子见闻回言,道日:“与敌相战,或拒或驱,用之此战,外臣以为皆不得法,戎狄者,中原之巨患,因其好游袭,难以肃清,今其拢兵深入中原,正好利此契机,将其围而歼之,一举拓定北境!”
闻言,齐公姜禄甫颇为欣赏,续问道:“怎个拓定北境之法?”
郑世子姬忽正色回道:“纵敌过境,以骄其心;正面迎击,以堕其气;奇兵迂回,以断其后;前后夹击,聚歼戎狄!”
闻之此言,大夫管至父出而直谏道:“愿君即斩献策之人!”
齐公姜禄甫闻之一惊,不解问道:“大夫何意?”
大夫管至父续言道:“今天下大乱,周室威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诸侯之间相互兼并征伐,我若全军迎战北戎,诸侯必将趁虚袭齐后,其时我未亡于外敌之患,却是死于内乱之祸,献之此策者可见其心肠歹毒,名日助齐,实为乱齐,此等贼子斩之万益,当下局势不明,齐当保存实力,是乃上策,恳请君上三思!”
见说不无道理,齐公姜禄甫心中亦犯起嘀咕,转面望向郑世子姬忽,嘴上虽无言语,其心所想尽显面上。
郑世子姬忽会意辩驳道:“且不说同为中原诸侯,该当同仇敌忾,单说齐室荡定北戎,北境再无后顾之忧,便可一心西出图霸中原,再说齐室全军出战北伐,其后有郑鲁为其压阵,何为后方无援耶?此战若得大胜而归,齐公之名必将名动天下,制霸中原指日可待也!”
待其言罢,大夫管至父还待出言反驳,齐公姜禄甫挥手制止,言日:“寡人主意已定,全军迎战北戎,再有异言者,以惑乱军心之罪论处,斩!”
说罢,即向众卿下达诏令,着大将军连称领军两万,取左路迎战渠丘之敌;着大夫管至父领军两万,取右路迎战沛丘之敌;齐公姜禄甫自领中军四万,迎战蒲姑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北戎大军;着郑世子姬忽引三千本部将士,迂回绕至敌军后侧,据守临沂关齐长城断敌后路。
君令下达,百官各自领命行事,数日整备之后,齐室近十万将士奔赴沙场。
先说大将军连称所领之左路军,急行一昼夜,进驻渠丘土城。
北戎少良阿木提亦已领军驻扎成外,营中人马穿梭不息,不日即向渠丘用兵。
大将连称领得诸将登城查视敌情,望之敌营满是精壮铁骑,齐室骑兵与之相比,可谓不值一提,且中原军旅习车战或步战,与北戎骑兵交战,缺乏其机动性,两军兵员素质悬殊颇大,胜之不易。
大将军连称由是问日:“众卿可有良策破之?”
观之敌情,众将亦无良策破敌,皆以兵员数量占据优势,凭却一腔热血,谏日与敌较勇死战。
大将军连称言日:“练军千日,得之不易,不可轻易葬送,中原纷争不止,用兵之日多矣!”
见言,副将纪淼问道:“敢闻将军,将以何策破敌?”
大将军连称不动身形,眼望敌营回道:“利己之长,攻敌之短,我之长处乃在兵员占优善阵战,敌之劣处则为失骑如废忌阻截,我若利地形阻其道,倚奇策去其驹,则戎军必败也!”
副将纪淼不解,续问道:“纵观渠丘城周,百里平川,何能阻其道?戎军轻骑疾行如风,我军士卒难以近其身前,何能除其驹?”
大将军连称收睛转身,谓其言道:“时值盛夏南风天,天干物燥极易生火,可于平川之上生起烈焰火墙,阻截其道当属易事耳!再以飞羽箭阵制敌刺其驹,步卒方阵纵行火墙之间迎敌,如此戎军必败!”
众将闻之皆言好计谋,各自领命行事。
大将军连称独立城头,迎风望向戎军大营,寄骥决战获胜。
戎军大营内,此时亦在调兵遣将,人马穿梭不息。
戎军少师阿木提中军帐中下达将令,言日:“来日大战,切勿与之阵战,我军让出中路,快速掠过两翼,对其行成包夹之势,直取敌军主将连称,扰乱其阵脚,如此敌必阵形大乱,我军随之将其全军围歼,渠丘即归我矣!”
将令下达,众将领命,各自点兵出征。
次日清晨,少师阿木提领军逼至城下,大将军连称严令全军,紧守各处城门,不得出城与战。
待至午后,少师阿木提即要下令攻城,只见城门缓缓开启,齐军呼啸涌出城外。
列阵已毕,大将军连称阵前喊话,道:“让汝半日之期,汝竟不退,汝是决意寻死耶?”
少师阿木提横马阵前,回道:“尔之将死之人,吾不与尔逞口舌之争,渠丘势必今日归我!”
闻言,大将军连称横枪致意,退回阵中,齐军随即发动阵形,步卒拥盾向前逼近戎军。
戎军少师阿木提见此,一声令下,即闻号角齐鸣,戎军轻骑分做两对,避过齐军步甲战阵,行于两侧,直向齐军后阵袭去。
大将军连称见之戎军直向己处杀来,面无惧色,沉着应战,果断挥动手中令旗。
受命甲士奔向两侧,点着预埋黑油,燃起数道火墙,将之战场分隔成三道。
大将军连称随即令旗前挥,三军将士受命奋勇向前,寻戎军堵道截杀。
霎时东南风起,风助火势燃烧更旺,戎军左右分隔不能相顾,军心受挫连连败退。
少师阿木提见此大呼不好,先机即失再战无益,遂令全军后撤回防。
而见戎军退走,齐军士气更盛,声似雷恸尾随追杀。
眼见得胜利在望,忽见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大将军连称所布火阵,为雨所迫眼见即灭。
为防得戎军趁势反扑,大将军连称赶忙辉动令旗,急令全军停止追击,聚拢三军严阵死守。
却不曾想,戎将少师阿木提却并未聚兵反扑,而是趁齐军收缩之际,果断下令全军加紧步伐西撤。
见之如此,大将军连称心中亦松了口气,然优势已失,追击无益,遂亦收军回营。
少师阿木提得天所助领军逃脱,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沛丘而去。
此时沛丘守军亦是硝烟弥漫,右军军主帅管至父领军与戎将大良萨克巴正杀得难解难分,闻得传令甲士奏报,言日西北方向尘土飞扬,疑似戎军援军杀至。
忽闻战报,主帅管至父惊出一身冷汗,令日:“带军主将,兵力几何?查实来报!”
传令兵闻令退去,主帅管至父陷入沉思。
戎军主力兵分三路侵齐,全数集结于渠丘、沛丘及蒲姑三地,何来援兵?
蒲姑离此百里,北戎单于挛鞮慕勒闻知此地战事胶着,分兵来援需时三日之久,倘若是渠丘来援,则可即日便至,莫不是渠丘失守?
想至此处,管至父急令鸣金收军,全军退归城内。
不论渠丘战事何如,君上领军亲征蒲姑,为保其右翼安全,沛丘断不可失,对之当下时局,稳妥之法莫如据城坚守。
见之齐军急退,戎将大良萨可巴对此亦是不明所以,唯恐中其诱敌之计,令其部卒不得追击,遂亦收军回营。
进得城中,主将管至父登上城头查视敌情,见之敌军并未趁乱攻城,心中所悬巨石方才落地。
此时渠丘捷报亦已传至,主帅管至父取过战报阅之,这才知晓方才西北戎军乃是少良阿木提所领溃兵。
继而前行两步轻抚城墙,远望戎军大营,短短思索一阵,随即颁下军令,言日:“获知渠丘战败,必然军心受挫,士气萎靡,我可趁虚偷袭敌营,必获大胜!着三军摆出守城之像,三更偷出北门,夜潜偷袭敌营!”
下属诸将拜受将命,各自退下准备。
独余主帅管至父驻立城头,只见其满面冷峻之色,目不他视力紧盯北戎大营。
大良萨克巴提兵回营,亦与少良阿木提溃兵汇合,得知渠丘大败,惊得双腿颤栗。渠丘即失,戎军右翼无法保障,待得渠丘齐兵驰援蒲姑,戎主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危矣!
急得大良萨克巴暴跳如雷,大骂少良阿木提无能。
少良阿木提自知战败有罪,任其数落谩骂,待其怒火稍歇,谓其献计道:“事已至此,卑职罪无可恕,眼下伐齐先机已失,取胜已然无望,我军深入齐地,且无后勤补给,继续逗齐于我不益,唯今之计当是脱离战场,速速离齐退还漠北,我军如得全身而退,是为大幸也!”
闻其所言不无道理,然与齐军激战数日,不难看出齐军全力以赴与我决战,力求歼灭我军,此时退军谈何容易,齐军岂能容我安然退去。
大良萨克巴怒而问日:“眼下时局紧迫,尔若无计化解,无需再见单于,及早以死谢罪是也!”
闻得此言,少良阿木提连声应是,献策道:“见之我军前来,沛丘齐兵退守城中,应是尚未知晓渠丘战况,我可出其不意,连夜撤营退去,转向蒲姑进军,如得蒲姑有隙可乘,我可相助单于夺下蒲姑,以图后事,若是蒲姑轻易难下,我可合军护送单于,退归漠北!”
大良萨克巴按剑缓座于将台之上,回道:“亦只能如此矣!”
顿了一道,大良萨克巴转念一想,侧首续言道:“只是营中军士,连日来与敌激烈争战,已是精疲力乏,连夜撤营恐难成行,且先好生歇息,待以至来日清晨,全军转进蒲姑!”
少良阿木提闻之此言在理,遂亦良言附议。
大事议定,大良萨克巴俯首阅卷,查视撤军路径,少良阿木提见之无其它吩咐,随即告辞回营,以备来日撤军事宜。
时至晚间三更时分,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齐军于主帅管至父带领下,避过北门掩人耳目,于其他三门隐蔽而出,乘夜色掩护,悄然袭向戎军大营。
而此刻戎军大营内,除却少数巡营兵卒,余皆熟睡沉浸于梦境,整座营区鼾声四起。
齐军行至戎营半里处潜伏,主帅管至父登高而驻,黑骑黑甲难掩其满面杀气,只见俯瞰戎营,于腰间取出火石,托举过顶打火,燃起副将手中所持火把。
此乃齐军约定攻袭信号,各处潜伏将士受得将令,依序燃起火把火箭,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连城一片火海,戎营犹处火海之中一孤岛!
随之各营发出袭号令,寂夜里响起一片喊杀之声,音如百鬼夜行狰狞索命。
戎军闻声惊醒,睡眼朦胧不及还转视物,一阵火雨自天而降,未待厘清所发何事,便已丧命于飞矢之下。
戎将大良萨克巴闻得账外喊杀之声,猛然起身道声:“不好!”
不及着盔披甲,提剑冲出帐外,举目望去尽皆耀眼烈焰,不待其细想,十数齐军业已围上前来。
大良萨克巴仗剑迎敌,幸得武艺精湛,将之帐前齐兵逼退,辗转来到大营西北角,好容易寻得了少良阿木提,照面即问:“何处冒出这许多齐兵袭营?我军为何毫无察觉?”
少良阿木提满面惊恐之色,此时早已豪无斗志,颤声回道:“事已至此,再论原由已无作用,当下要紧之事乃是突围,臣观西北齐军较弱,遂领军至此,尚望将军帅领我等即刻突围,连夜奔赴蒲姑,与单于大军汇合,或可有一线生机!”
大良萨克巴想道亦是如此,随即纵身跃上马背,横提缰绳调转马头,单臂负剑谓对众人言道:“困此必死,脱困者生,且愿众将随我舍命一博,但得突围获生,他日我必引众,一血今日之耻,若是不幸战败而亡,来世再与诸君引骑漠北,并马驰骋!”
说罢,提剑拍马朝向齐军杀去。
戎军少良阿木提及所余将士,闻其一番说辞,又见其身先士卒,顿时士气高涨,尽皆跨上战马,悲呼嚣叫奔向齐军,与之一决生死。
突生变故,齐军触不及防,为其冲开一道缺口,戎军数千余骑得以逃出生天。
此役终以齐军大胜而止,齐军大声欢呼之余,却见主帅管至父面色峻厉,并无半点获胜欢喜之色。
戎军数千余突围而去,望其身后尘烟,主帅管至父掷枪于地,怒而转身回城。
见之齐军并未尾随追击,大良萨克巴所领戎军更似脱缰野马,一路疾驰奔向蒲姑。
然其有所不知,在其败退同时,蒲姑齐军于齐公姜禄甫亲自带领下,士气分外高昂,未及三阵交锋,戎军便已败下阵来。
北戎单于挛鞮慕勒见大势已去,不及致信渠丘、沛丘,随即领军退还漠北。
途经齐界长城临沂关时,又为郑世子姬忽所领三万精兵一阵截杀。
戎兵虽为落败溃军,但仍存铁骑两万余,较之齐军,兵力占尽优势,虽是郑世子领军血战,然要全歼戎军几无可能。
亦幸得于此,北戎单于挛鞮慕勒得以活命还归漠北,却也留下五千北戎铁骑埋骨他乡。
未能截留戎军全歼于中原腹地,郑世子十分懊恼,遂责令全军:“两丘溃兵不日即至,誓擒戎将大良少良,再若走脱一人,我等无颜再齐公也!”
说罢,即着三军重整旗鼓,静待两丘戎军退却至来。
大良萨克巴等赶赴蒲姑行至半途,得探子回报,这才知晓北戎单于挛鞮慕勒所领中路大军,亦为齐军所败。
北戎单于生死不明,再往蒲姑已无必要,遂与少良商议,携军急速退回漠北,再做商议。
而二人却不知郑世子姬忽已将其归途截断,待之二人退至临沂关时,已是人困马乏,士气全无,完全丧失其战斗。
由是郑世子未费吹飞之力,便将其大良、少良俘获,活捉戎兵三百,余皆全部歼灭,至此戎齐大战亦已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