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秦室崛起之时,中原各诸侯亦在互相攻伐,争相吞灭周边弱小诸侯及城邑,其中犹以郑室为甚。
郑公姬掘突继位以来,相继攻灭东虢及郐地,随后又将周边鄢、蔽、补、丹、依、弢、历、莘八邑吞并。
此举引得周王姬宜臼猜疑,为打消其疑虑,稳固王室公卿地位,姬掘突忍痛将制邑以东大片土地归还王室,并将都成迁至郐城,取名新郑。
莫名失掉大片土地,郑公姬掘突心有不甘。
一日朝会,郑公姬掘突面对堂下众人,问道:“无故失去制邑之地,心中实有不甘,孤欲用兵,夺回失去之地,不知何邦可伐?”
说完,大厅异常安静,半晌无人说话。
郑公面露失望之色,起身欲走。
此时大夫关思其出列奏道:“有一邦或可伐之!”
郑公听完立身转面问道:“何邦?”
关思其接着说道:“洛邑东面胡室与郑接壤,其邦弱小,然封地富庶,其民多为洛邑豪商,君上若能出兵伐之,必能轻松取胜,占其地,聚其财,则郑室必能如虎添翼!”
关思其自顾说完,朝堂早已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郑公面无表情,怒道:“孤之爱女尚在胡室,前脚刚与之结亲与盟,后脚即出兵伐之,如此孤之颜面何存?”
然关思其却并未因失言而止语,反而继续说道:“事关室体,岂能顾及儿女私情,君上三思!”
郑公姬掘突听完,怒指关思其说道:“胡乃兄弟之室,子却恶言挑拨,是何用意?”
关思其不顾君威,面漏鄙夷之色说道:“臣本以为君上乃英明神武之主,不曾想却是如此胆小懦弱之辈!”
此时郑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大声吼道:“左右何在?将堂下狂徒压监后审,折日斩首!”
说罢,拂袖而去。
门外甲士得令,冲进堂中,关思其仰天大笑,大步走出朝堂,十余甲士紧跟其后。
入夜,监牢之中,关思其盘坐在地,仰望窗外,只见一轮明月高挂苍穹,墙外鱼虫戚戚做响。
郑公一身黑衣立于牢门之外,手提一坛陈年琼浆。
关思其闻到酒香,面朝窗外:“在此牢笼之内,还能得见郑公一面,此生无憾。”
姬掘突命人打开牢门,屏退左右,只身走入牢房,将手中酒肉摆放于案上,自顾取杯倒酒。
关思其转身过来面对郑公跪坐案前。
姬掘突端起案上酒杯,双手递与关思其说道:“先生受委屈矣!”
关思其连忙接过酒杯说道:“能为郑取的胡室富庶之地,吾老命一条,不值一提!”
郑公听完举起酒杯,说声“干!”
两只青铜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特有的铿锵之声,随即两人一齐饮尽杯中佳酿。
关思其大呼过瘾,说道:“如此美酒,为一囚徒享受待尽,实在是暴敛天物,古往今来亦只有关某能有如此待遇,传至后世,不失为佳话!”
姬掘突则淡淡饮下杯中美酒,面色沉重提起案上酒坛,先主后宾,将案上两只酒杯再次添满,转而端起桌上酒杯说道:“孤博情寡义,将先生置于囹圄,先生勿怪!”
说罢,郑公眼含泪光,端起手中酒杯一仰而尽。
关思其见郑公如此自责,亦觉得心中有愧,说道:“君上休要自责,吾自愿入狱,不怪君上!大堂之上,吾已看出君上伐胡之心,然需使其懈怠,方能一战取之!因此吾故意于大堂之上顶撞君上,遭君困于囹圄,其时大堂之上,人多眼杂,此时不定胡君已得之消息,心生疑惑。择日再将吾正刑,彼时胡君定会认为君上无伐胡之心,放松对警惕,君上便可则机一鼓作气攻下胡室!吾借此美酒预祝君上马到功成!”
说罢,饮尽面前杯中之酒。
听完,郑公拿起酒坛添满杯中之酒,一股热泪夺眶而出,端起酒杯说道:“孤于先生就此别过,先生一路走好!先生妻小,孤必好生待之,使其衣食无忧!”
关思其强忍眼中泪水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
说罢,一声金属撞击之声,两人同时饮下这第三杯离别苦酒。
随即郑公起身,面对关思其拱手弯腰长长一揖,便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天边明月透过窗户,洒下一道银辉,关思其手拿酒坛,老泪纵横,自顾大喝起来。
十日之后,一场大雨淹没了整个新郑,新郑大营辕门十里外刑场之上,人头攒动,任由大雨冲刷,气氛安静异常,入耳便只有雨滴坠落之声,无半点嘈杂之像。
邢台之上郑公面色肃穆,身着黑色披风静坐宣邢台前,十步开外,关思其面对百姓而跪。
只见其上身挺直,面容尽显轻松松解脱之像,抬头闭眼,任由雨滴落于眉心面廓之上。
时近午时,时任宣邢官之大父祭仲走下宣邢台大声宣道:“罪人关思其,挑拨盟邦关系,欲置郑室于薄情寡义之境地,为平民愤,彰显郑室大义,特处罪人关思其以极刑。时辰已到,刀斧手就位。”
关思其听完放声大笑,嘴里大声说道:“关某得遇郑公此生无憾,就让吾之鲜血,顺水而流,永驻郑室大地!”
围观百姓,闻言无不面漏伤痛之色,哭泣之声犹胜雨声!
郑公姬掘突眼角抽搐,抽出案上令箭掷于地上,一声惊雷响起,刀光闪过,关思其倒于血泊之中。
前排百姓多有伤心倒地不起者,数千百姓围聚邢台,雨中久立不散。
反观胡室此刻却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之像,自此认定郑室无吞胡之心,彻底放松对郑戒备。
郑公姬掘突自下邢场之后便一病不起,整日卧于病榻之上,室中大事皆由祭仲打理,颖考叔主事军营。
郑姬得知郑公姬掘突病重,便央求胡君准许回室探亲。
而胡君忌惮郑室大军,便应准郑姬回室醒亲。
而郑姬回道室中却见郑公安然无恙,便问道:“父君身体康健,为何女儿身在异邦之时,多闻父君身体欠安?今日得知父君身体安康,女儿也放心了,即日便收拾行装返回胡室。”
郑公上前挽住郑姬双手说道:“为父维有佯装重病,方能骗过胡君放尔归来。孤已集结重军,不日便会出兵伐胡,今日女儿安全归郑,孤便可放开手脚攻下胡室。”
郑公自顾欢喜无限,不料郑姬用力挣脱双手说道:“父君怎可如此绝情,胡君何罪?胡室百姓何罪?父君竟要大举伐戮,胡乃吾之夫君,父君此举欲至女儿于何地,就不怕天下咒骂耻笑?”
郑公冷不丁遭此一通数落,虽心中愤愤不平,然又觉得此次确实有愧于女儿,便平静的说道:“为父此举亦属无奈之举,然孤身为一室之君,邦室兴亡大计大于天,岂能掺杂儿女私情,自古王室儿女情薄缘浅,要怪便怪生于王侯世家!”
郑姬听完,大哭跪于郑公面前哀求道:“胡君生性无大志,只求独居一隅,与世无争,对郑不成威胁,女儿请求父君高抬贵手,放女儿归胡,女儿必定说动夫君对郑称臣,世代遵郑!”
说罢,扣头不止。
郑公虽心疼儿女,但郑公心中明白伐胡一事关乎邦室利益,势必为之。
不管郑室取与不取,胡室最终亦会被其它诸侯吞并,既然如此,郑室为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出兵占领,以断其它诸侯念想。
为成此事已牺牲良臣关思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虽有愧于女儿,郑公亦只能顺势为之,想及此,转身背对郑姬咬牙说道:“此事已定,来人,护送公主回回房!”
郑姬见夫君心如坚石,瘫软在地,泪流不止,在其侍从搀扶下走出房间。
入夜,郑公召见祭仲、颖考叔二位大臣。
四方坐定,郑公说道:“今伐胡时机成熟,孤欲出兵,二位以为如何?”
颖考叔听完大喜,拍案起身回道:“自虢郐一战,吾已多日未动筋骨,只需君上一声令下,属下即日便出兵攻下胡室,不负君望。”
闻言,郑公、祭仲二人听完放声大笑,颖考叔不知所措,亦随之憨笑。
祭仲接着说道:“此前伐胡,名不正,言不顺,担心胡室周边诸侯相救!不得以采取蔽胡之策,先斩反胡大臣即而君佯病示弱,现胡室对郑毫无戒备,各大诸侯亦对郑室阔地放松警惕,属下以为君上当极速发兵,在各诸侯醒转之前,将其攻下,方为上策。”
郑公点头表示赞同,面无表情说道:“截止目前,胡室并无过错,亦对郑室并无威胁,出师无名此事奈何!”
祭仲笑着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公何不上奏天子,胡君虐待郑姬,致使郑姬出逃回室,险些性命不保,请求搬下天子诏。如此郑室出兵便可名正言顺。”
郑公大喜,当即下令颖考叔叔来日便起兵伐胡。
谋定完伐胡细则,三人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颖考叔自新郑大营发兵,全速开向胡室。
郑公姬掘突前往洛邑王室面君征求,伐胡诏书。
三日之后,郑公会合颖考叔抵达胡室都成。
公元前763年,郑公姬掘突携颖考叔帅大军兵临胡邑。
列阵完毕,郑公策马上前,宣读天子诏:胡室室君生性暴虐,不顾友邦情谊,加害郑姬,泊其出逃返室,此举人神共怒,千夫所指。敕令郑室出兵伐胡,替天行道。
胡君立于城头,面色肃穆,听完郑说话,发出一串哭笑声,手指城下郑公姬掘突厉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郑公开口,欲以严词加以反驳,却被胡君打断。
胡君收回手指接着说道:“孤维想独居一隅,不问世事,奈何生不逢时,活于乱世之中。胡室弱小,早晚有此一劫,不曾想此劫来得如此迅猛!”
说罢,闭眼轻叹一声,随即转头跃下城楼,坠城而死。
胡室臣民见其君主已故,群龙无首,举室降郑。
郑公姬掘突严令部队进城不得扰民。
失制得胡,郑室领地渐丰,室府渐满,列身大室之列。
公元前761年,卫公姬和病重,游离于生死一线。
周王姬宜臼人微言轻,王室大权实际握于郑公姬掘突一人之手。
周王姬宜臼不甘屈居人后,便去信问计于父申侯。
匆匆半月有余,不见回信,急得来回行走于大堂之上,忽得卫士奏报申侯回信已到堂外。
周王急忙说道:“快快呈上!”
不料卫士回道:“送信之人说要亲手转交王上,现等侯在堂外!”
周王正值火急火燎闻得卫士如此奏报,心中火起,正欲撒向卫士,转念心想父亲如此安排必有用意,隧强压心中怒火转身卫士说道:“请信使堂相商!”
说罢,行于堂前首座座定,刚及落坐,只见堂外一人,身批白色披风,面带丝巾,看不清面相,风尘仆仆走进大堂,然看其步态婀娜,必是女子无疑。
女子半跪于周王面前,将书信高举过顶呈于周王。
周王姬宜臼上前拿起书信,望了眼前女子,不及细想,说道:“信使旅途困苦,起来坐下说话!”
说罢,便慌忙打开手中书信,只见信中写道:“吾王亲启,日前获悉吾王困于洛邑王室,不得实权,欲重掌政权复周威望,为父幸甚。然为父以为事切不可超之过急,需缓缓为之。如今之计维有稳定郑君之心,使其勿生废主另立之心。再寻大室强邦护佑,拜以王室重任,与其互为掣肘,如此方为稳妥。日前探知郑君结发之妻早亡,并常年征战在外,亦未续玄。为父以为,不如许之以女,接成盟亲,定可安稳郑君之心。再者,及初四室联兵勤王,郑得制邑,卫或公卿,秦拥岐丰,维有晋室未得封赏,王上可用此契机,拉拢晋君,掣肘郑室。为父便献此二计,吾王好自为之。”
周王姬宜臼看完书信,思索良久,感慨颇多,目光扫及大堂上下,触及白衣披风,方才想起送信之人,便问道:“父君除信中所说,是否另有嘱托?”
白衣女上前回道:“申侯嘱托小女,王上欲行信中之策,小女需极力相助。王上务必将小女许与郑君。”
周王将手中书信放于桌上,起身扶起眼前女子说道:“任重道远,有劳足下,不知足下为何甘愿献身以成信中所言之略?”
女子回道:“小女名曰武姜,本是一弃儿,得申侯相救,方才挽回一命,小女此生无以相报,维有以此略报义父救命之恩。”
周王申手慢慢掀掉武姜头冒,皆开脸上面巾。只见面色晶莹,淡粉红唇,齿白如玉,目如桃花,一路奔波困苦,略带疲倦。
周王大喜道:“武姜,好!”转身吩咐卫士带其归屋歇息。
忽一日,郑公进朝面王,述职完闭,周王说道:“郑公正值英年,然正妻已亡多年,可想过续一房妻室?”
郑公姬掘突青年执政,官场之事早以看透,一听便知周王欲做红娘,为其牵线搭桥,心中虽有不愿,然经一朝天子嘴中说出,亦不好明言拒绝,于是说道:“说来惭愧,非臣不愿,只因一时难有合适之人,臣常年征战在外,亦无暇顾及此事。身为一室之主,当以室事为重,儿女之情暂且搁置一边。”
周王姬宜臼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既然郑君,室事缠身无暇他顾,寡人便与郑公说上一门亲事。吾有一妹,生得貌美如花,寡人斗胆替父做主,将其嫁与郑公,来个亲上加亲,不知郑公以为如何?”
郑公心想如若拒绝此门亲事,定遭天下诸侯口水围攻,必定有损郑室在王室说话重量,不如应下此门亲事,定下姻亲之盟,更有益于稳固郑室在王室地位。
思及此处,郑公拱手回道:“臣何德何能,得王上如此器重,全凭我王做主!”
周王闻之大喜,顾不得王室颜面,当即起身说到:“如此甚好,择日不如撞日,本月月圆之日,便成此美事,郑君认为可否?”
郑工姬掘突拱手拜道:“谢吾王厚爱,臣这便返室,筹备婚庆之事!”
说罢,转身走出殿外。
只剩周王姬宜臼一人立于王座之上暗自欣喜,首战告捷,心中一块巨石总算安全落地。
亲郑笼晋之策已完成亲郑之略,接下来便是笼络晋室,使其护为掣肘。
入夜,周王姬已臼正于案钱篆刻连晋书简,武姜端上提神茶水及糕点。
无意中瞥见书简内容,大致为封地赏爵之类。武姜放下手中茶水,对周王说到:“王上可是要封官许爵,笼络晋候?”
周王姬宜臼抬头望了一眼身旁武姜,亦放下手中刻刀,端起上茶水回道:“外祖父信中提及,四室勤王,唯有晋室未获王室封赏,寡人将其补上,定能打动晋君护周之心,其时两室相争,必有损伤,周室享其成。”
说罢,哈哈一笑,将手中茶水一口喝下。
武姜听完低声附和一声,脸色凝重,坐于一边客坐之上。
周王放下手中茶杯,见武姜眉头紧锁便问到:“怎么?以为此计不妥?”
武姜眼望地面,心中思索,耳听得周王问话,放才收回心思回道:“亦无不可,只是担心晋候轻易获王室封赏,心中未存感激之情,回头变成郑君第二,其时间周室危矣!”
周王听完武姜之言,起身走到门前,眼望门外,思索良久回头对武姜说到:“所言及是,现今天下,各室各行其是,王室地位远不入从前,基于九周百姓心中独尊周室,才不致公开与周为敌。如若不是如此天下早已不知几人称雄,几人称王了!”
武姜听完亦站起身来到门眼望门外说到:“周室存亡,便在今朝,区区一官半职,数里封地,晋候岂能放在眼里!”
周王听完说到:“姨娘久伴外祖父左右,耳濡目染,必有良策教我。”
武姜听完回头朝周王嫣然一笑,随即转身走回客座坐下,说道:“既然各诸侯觊觎民心所向,王上何不用此机会,送晋候一份大礼。”
周王双手一拱笑说道:“还请姨娘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