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郑军伐郐得胜,郑公姬掘突下令三军不得扰民,大军于城外扎营,只留少数兵卒于城内维护治安,自己则带领十数骑径直前往伤兵营区。
进入伤兵营,但闻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其状惨不忍睹,郑公一行人等慢行于营区之内。
突闻不远处颖考叔于营帐内传出与医护士兵争吵之声,郑公姬掘突加快脚步,拨开营帐门帘问道:“为何争吵?”
医护兵回道:“将军不肯上药,一心要闯出营外!”
郑公姬掘突责道:“定是尔等未用心医治!”
说罢,走进营帐,上下打量颖考叔的伤势,只见其赤裸上身,自上而下缠满白色布条,郑公姬掘突双目含泪满带感激之情望着颖考叔。
医护士兵嘟囔着嘴,嘴里念念有词,郑公姬掘突转身正欲大骂医护兵,却被颖考叔一把拉住,并对医护兵使个眼色,着其先行退下,转而谓对郑公姬掘突言道:“君上息怒,非医士之错也,乃我不愿留此,意欲重回战场杀敌,然其不允,这便吵就起来!”
闻言,郑公姬掘突慰言道:“郐城已破,我军大获全胜!如无大夫舍命接应,孰胜孰败,还待两说!大夫安心养伤便是,郑室宁舍十城,不可缺失颖考叔!”
颖考叔听罢拱手谢道:“能得君上如此看重,臣虽死无悔!”
郑公姬掘突安顿好颖考叔之后,随即出得伤兵营,领之护卫直往郐君府奔驰而去。
郐君府中,关思其正出神的盯着大厅中央的摆放的一张弯弓出神,
弯弓做工精良,弓身布满金丝镶嵌的火云图纹。
此时,郑公姬掘突大步流星走进,大笑着说道:“关大夫亦对刀兵利器感兴趣,大夫如若喜欢,寡人便将此弓赠与大夫!”
大夫关思其回过神来,笑言道:“君上莫要取笑我也!敝人一届文臣,怎得能识得这良弓宝刀!臣不过见到此弓感慨颇多,想起郐室先祖乃远古火神祝融,当年何其风光,于昆仑山颠,身骑火龙大战水神共工,直逼得共工怒撞不周山!却不曾想到,千年之后,其子孙骄奢淫逸,为郑所灭!”
郑公姬掘突大笑回道:“说不定寡人便是那共工之后,千年之后特来秋后算账!”
说罢,两人一阵大笑。
郑公姬掘突解下身上配剑放于案上,申手示意关思其对手就坐,继而言道:“今召先生相见,即欲商量今后对策,今郐室已为孤所灭,初定灭郐虢,后通黄河之策,已然实现一半,现剩虢室尽在咫尺,孤想听听先生高见!”
关思其略为思索一阵,回道:“臣于来郐路上,途听虢室正寻求晋、鲁、陈、蔡等护佑。且不说诸候愿否为其后盾,只说郑室现得郐邑之地,已然引起各大诸侯戒备之心,如若再起刀兵伐虢,恐各诸侯均起护虢之心,届时联兵围郑,郑室不但伐虢难得其胜,就是所得郐地亦可能为之不保!”
郑公姬掘突垂首回道:“大夫说的是,郑室方纳郐地,人心未稳,不若暂缓伐虢,待得稳定郐地军民之心,再寻时机伐虢,大夫以为如何?”
关思其点点头说道:“还应借此次守护送王室重器,稳定其在王室地位,关键时刻,或可缓解危局!”
郑公亦点头称是,说罢拿起案上配剑,拉起关思其说道:“走,进城看看!”
两人并骑行于城中。
公元前768年,自郐城大捷后,此间诸侯忙于整理邦中事务,出现东周期间少有之和平期。
虢室因助郐劫略王室重器,担心遭遇郐室一样的灭室之难,遂三番两次给郑人行礼。
郑公姬掘突亦不客气,照单全收,各大诸侯也放松对郑戒备之心,郑虢之事也就无人问津矣!
鉴于此,郑公姬掘突君臣商量,一致认为伐虢时机成熟。
郑公姬掘突便亲自前往洛邑面见天子,陈述虢人助郐掠夺王室重器一事,求请天子召书,令之领兵伐虢以平民心。
周王姬宜臼因念郑室勤王护宝有功,亦担心与郑翻脸于已不利,便默许郑室伐虢之事,进而搬下天子召。
即得天子默许,郑公姬掘突随即领军伐虢,一行浩浩荡荡开往虢地。
虢君虢叔自知难逃灭室之难,便于虢城之下递交降书,举室投郑。
不废一兵一卒便拿下虢室,郑公姬掘突大喜,便奏表天子,念及虢君惜民之心,不念其过,迁其君臣于夏阳,以度余生。
自此郑公待领郑室臣民排出万难,励精图治,将月夜君臣四人所定室策行之于民,百姓得惠亦对郑公感恩戴德,郑室一步一步走向大邦强室之列。
公元前767年,入秋!郑公姬掘突宴请群臣。
席间,天际一颗明星突发耀眼光芒,随即陨落于北方燕室境内。
郑公姬掘突不禁问道:“天现异像,何人可知所为何意?”
大夫祭仲站起回道:“天星陨落,其尾如帚,主贵人去世,其星陨落之地为燕人境内,得知燕侯近来命悬遗留之际,不日燕室吊唁室书便会抵郑!”
郑公姬掘突将信将疑,心中亦并未在意,继续与群臣共饮。
三日之后,郑公姬掘突与祭仲于园中信步闲聊,此仆人递上燕室室书。
郑公姬掘突看完说道:“祭大夫果然未卜先知,燕室吊唁室书!”说完,便把室书递于祭仲,慢步前行。
祭仲看完笑道:“不知郑公做何打算?去还是不去?”说完,合上室书,快步追上郑公。
郑公姬掘突抬头略为思索说道:“燕室与郑遥隔千里,亦无往来,去与不去亦无大碍。然孤现为周室司徒,如若不去,恐惹诸室闲话,有损孤在王室威望。孤思之再三,还去趟为好!”
祭仲回道:“郑公见微知著,真乃明君也!”说完二人爽朗一笑,继续前行。
历经半月有余,郑公一行人等抵达燕室都城蓟城。
灵堂之上承读天子悼书,谥其为燕顷侯,燕侯之子承袭侯爵,领政燕室,后世称之为燕哀侯。
周室礼仪繁琐,在此不不再熬述。
且说灵堂之外郑公姬掘突巧遇秦公赢开,两人久别重逢感慨良多。
郑公姬掘突说道:“镐京一别三载有余,秦公近来可好!”
秦公赢开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镐京勤王大胜,周王念秦之功,晋爵封侯,并赐以岐、丰之地于秦!”
郑公姬掘突听闻说道:“得遇如此美事,秦公为何愁眉不展?”
秦公赢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郑公有所不知,这岐丰之地布满戎狄,实际掌控并未在秦室之手,三年来多次征伐未果,郑公切莫再言此事为美事!”
郑公姬掘突亦不再戳其痛处,转而言道:“秦室距燕甚远,秦公为何不远万里,赴燕凭吊?”
秦公赢开大笑着说到:“郑室距燕亦不近,郑公能来,秦人岂有不来之理”
说罢,两人同时发出爽朗大笑之声。
公元前766年,周平王五年。
郑室日益壮大,郑公姬掘突亦权倾朝野,并向周平王索取了溱、洧等地,郑桓公初定十六字扩张方略基本实现。
相较之,秦室现状却是不容乐观,正值入秋收获之时,便遇戎、狄勾结,纠集重兵进犯室境。
此时,秦公赢开正于邢、渭两岸巡视,督促秋收之事,得知此事,便带领随身侍卫急忙策马赶回西垂大营。
数日奔驰,秦公一行抵达西垂军营,此时秦室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只听见见帐外马蹄声声,秦公快步走进大帐。
秦公进账便问道:“战况如何?”
老将世父快步上前回到:“犬戎勾结西戎越过岐山,猛扑旧都镐京!”
秦公赢开眼光行遍眼前将领,唯独不见太子赢文,自己不在期间,由太子领室,现下军情紧急,却不见其身影,于是问道:“太子赢文何在?”
世父回道:“大战一触即发,太子不及上奏,便领兵三千先行赶往镐京,整顿城防,筹集粮草去了。”
秦公听完亦不答话,转身面对墙上羊皮纸所做地图,陷入沉思。
良久方才转过身来,面对诸将说道:“秦室方才得立诸侯之列,便遇戎狄强兵入侵,秦室能否在这西垂边境站立脚跟,在此一战。然秦室世代与狄戎敌寇作拉锯之争,大损室力,如此战不胜,便有灭室之危!”
老将世父拱手说道:“臣每思及被俘之辱,无不心痛难挡。臣请将令,领兵出战,阻敌于岐山以西,杀尽戎狄,一雪前耻!”
秦公赢开脸色凝重,说道:“父兄所言及是,秦室已到生死关头。戎狄逼得我等退无可退,我等唯有与其决一死战,驱逐敌寇!”说罢,转身凝望这墙地图,语气亦缓和许多,接着说道:“此战戎狄势强,来势汹汹。胜则秦室万幸,如若不胜,孤便随秦室而去。”
世父等一众将领受秦公豪言感化,无不热血上涌说道:“共赴室难,虽死犹荣!”
秦公赢开听到众将士气势如虹之吼声,亦热血沸腾,快步走上大账中央将台说道:“众将听令!”
两边将士一起站起拱手齐声答道:“在!”
秦公接着说道:“着世父为将,今夜三更造饭,五更起行,全军开往镐京,歼敌城下,人在城在!”
众将答道:“谨遵将令!”
秦公走下将台边走边说道:“各自准备,镐京再见。散!”
出得西垂军营,秦公赢开带领百人轻骑,直奔镐京而去,掠起一路尘烟!
及至黄昏,太子赢文正无于视察城防,落日余辉之下,远见一队秦军轻骑正朝镐京奔驰而开。
赢文吩咐随行千夫长兰廷如此如此,自己下城驾车飞驰而去!
秦公赢开进得城里,不多时便来到镐京王府门前,等侯在门前的千夫长兰廷快步向前,接过秦公战马,边走边说:“属下已备好热汤,特为秦公洗尘。”
秦公手持马鞭严厉回道:“大战在即,还洗个甚。唤太子回话。”
兰廷吃了一训,再不敢打马虎眼,如实说道:“秦公进城之时,太子驾车而去,属下实不知太子身在何处。说是去接人,吩咐属下备好热汤饭菜,待秦公沐浴进食,其时太子自来请罪!”
秦公素知太子赢文秉性,大战在即,善自离营,必定有大事缠身,便对兰廷说道:“随他去吧,镐京城防,现在情况如何?”
兰廷回道:“城墙还算完好,维有西边城门年久失修,一时无法修复!”
秦公怒道:“为何现在才报?犬戎大军现到何处?”
说着便来到王府大厅羊皮纸地图之前,兰廷指着地图说道:“犬戎已翻过岐山,以目前犬戎行军速度,不消三日便会兵临城下。”
秦公盯着地图若有所思,不时与兰廷商量守城之法。不多时,太子赢文领一老者进入大厅。
秦公赢开一眼便认出来者便是太史伯王父,连忙上前行礼。
太子赢文笑着说道:“臣于迁离城中百姓远离战乱之时得遇太史公,说及秦公不日将抵镐京领军抵御犬戎入侵,要求务必为其引见。今天于城头望见秦公身影,便架车接引太史公来见。”
闻言,秦公起身对伯阳父说道:“赢开区区一介武夫,怎敢劳驾太史公亲自前来探望,要探望也是赢开前去探望大人才是。”
边说边扶伯阳父于大厅首座坐下,自己坐于次位,太子赢文及千夫长兰廷于庭下站立。
伯阳父扶着拐杖笑着说道:“非常之时,不必拘泥常礼,公子将军都坐吧。”
说罢伸手示意赢文兰廷就坐,秦公赢开接着说道:“太史公此次来访,有何示下?”
太史伯阳父笑着说道:“秦公新立诸侯,一室之主。吾乃一介史官,怎敢示下。”边说边摇手晃头,笑着接着说道:“早闻秦邦父子英雄,今特来一见!”
秦公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戎狄来袭,还望太史公早离前线,以避战乱。”
伯阳父敛颜说道:“如此说来,秦公以有退敌良策。”
秦公赢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何来良策之有?如今之计维有据城死守,保室安民而已!”
伯阳父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秦公所言或可避一时之祸。”
秦公苦笑着回道:“秦室疲弱,此次若可退敌,便是秦室之幸。”
太史公侧脸问道:“秦公可想一劳永逸,涉险一搏!”
秦公起身面对伯阳父拱手说道:“愿先生教我,如若能为秦换的数载安宁,何惜一命!”
太史公连声道好,弃杖起身扶起秦公,转身说道:“奕棋之道宁弃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如弃子而取胜。”
说罢,拿起拐杖来行于地图之前,杖指地图说道:“秦公可出奇兵一支绕至戎狄之后,占据岐山,岐乃三川发源之地,亦为戎戎退归西垂边境必经之地。此地湖河纵横交错,山川雄伟险峻。秦兵可凭险设伏,断敌退路,歼敌于内,一劳永逸。”
秦公再拜说道:“太史公于秦之再造之恩秦室上下没齿难忘!”
太史公柱杖上前扶起秦公:“此本险棋一着,战胜不易,胜则秦室兴胜,败则你我便是秦室罪人。若非秦公英雄,吾实不敢献此险计。”
秦公获救室良策大喜,欲拜太史伯阳父为室卿,然再三请求之之下,伯阳父均以年老眷顾乡野而辞谢。
无奈秦公只得吩咐太子赢文护送伯阳父送离镐京以全退隐之心。
及至太子赢文送走伯阳父归来,便下令太子赢文于镐京,待世父领兵到来,固守城池。
自己则领兰廷及城内现有三千兵马,绕敌后侧,设伏岐山,以断戎狄归路。
赢文听后力争前去岐山,秦公则说将令不可更改两人争吵良久亦未有结果。
最后变至冷战,良久秦公赢开开口说道:“此战凶险……”
不待秦公说完,赢文便打断说道:“正因此战凶险,父亲乃一室之主,置身于险地,如若父亲有何不测,儿如何向秦室臣民交待。”
秦公听完说道:“如若孤有何不测,汝便接孤之职,任秦室公,执掌秦室!”
赢文反驳道:“可是……”
不待说完,秦公申手打断,叹了口气说道:“孤常年征战在外,战场之上尔不如孤,然许多年来室内大小事务皆由尔一力操办,治室之能孤不如尔,有尔替孤坐镇秦室,孤便可专心于战场之事,此战事关秦室未来,如若战死沙场,亦为父之所愿。”
赢文为父亲之言所动,黄昏余晖之下目送三千将士踏上征程。
次日清晨,世父帅领秦室主力大军抵达镐京,不及休整,便在太子赢文指导下布置城防,有条不紊!
全城将士紧急备战,每日派出探子出城打探敌兵消息,一连三日不见敌兵踪影。
及至第四日,太子赢开与世父于城头商讨御敌之法,忽的探子奏报狄戎大军不知从何处得之退路被断,便悄然退兵,此刻正于岐山与秦公激战,求援信使大部被敌兵劫获,只剩兰廷将军身被重伤突出重围。
太子秦开赢文闻言大惊道:“兰廷现在何处?”
探子回道:“已送回军营,交伤兵营治理伤势。”
赢文转身急步走下城楼,翻身上马,朝大军营区急驰而去,世父紧跟其后。
不消一刻便抵达营区,赢文拨开营帐快步走进,只脚兰廷满脸血污躺于病榻之上。
兰廷见太子进账挺身欲起,却被赢文一把按住说道:“将军伤重,躺下说话即可!”
兰廷满目泪水说道:“秦公被困岐山,望太子速发援兵救之,晚则秦公没矣!”说罢,一口鲜血喷于病榻之上,紧闭双眼昏死过去。
赢文扶其躺下。便出账外与老将世父商讨出兵援救,最后决定世父领兵援救,赢文留守镐京,以防不测,室不可一日无君。
援救方案即定,世父便聚将点兵,一行浩浩荡荡赶往岐山。
此刻秦公正于岐山激战犬戎,所带三千将士只剩千余伤兵,心中早已不记得是第几次打退狄戎进兵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