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脱口而出:“那还用问,当然是在东北。”
李再兴摇了摇头:“东北当然有忧,可是我却觉得,最大的问题不在东北,而在西北。”
李白“哈”的笑了一声,连连摇头:“小友,此言差矣。西北虽然战事颇多,可是大唐之忧却不在西北,而在东北。安禄山一人独掌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帐下精兵近二十万,近边兵之半,一动可倾天下,西北哪有这样的危险。”
李再兴再次摇了摇头:“安禄山也许的确是个威胁,不过,那只是暂时的威胁,不妨可以看作大唐的一次大病,虽然严重,却不至于致命。谪仙以为如何?”
李白难得的点了点头:“不错,大唐立国百余年,区区安禄山一个杂种胡还倾覆不了。”
“可是西北则不同。”李再兴接着说道:“谪仙满腹经纶,经史纯熟,想必知道我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历来出自西北。汉有匈奴,唐有突厥,都是来自西北。他们不仅有动摇国本的实力,还有倾覆我中华的可能。五胡乱华,数百年间民不聊生,泱泱文明几乎毁于一旦,谪仙莫非都忘了吗?”
“咦——”李白诧异的看着李再兴:“想不到你一个长于佛寺的小子,居然也有这样的见识,着实难得。看来你师傅的确不是凡人,我倒应该去拜访拜访。”
李再兴暗笑,心道有个牛逼的师傅果然不一样,好多事都可以往他身上推。他却不知道,唐代的和尚多有博学多才之人,他们出家真是被佛教的哲学所吸引,并不是为了安逸,或者当成谋生的手段,更不像后世的和尚一样以坑蒙拐骗为宗旨,所以文人才喜欢和高僧交往。
“这么说,谪仙以为我说得有理了?”
“虽不能说全然在理,至少也值得一思。”李白微微颌首:“小友的意思,是觉得我应该致力西北?”
“谪仙以为,一姓之天下,与我华夏之文明,孰轻孰重?”
李白沉吟片刻,微微颌首:“我懂你的意思了,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李再兴可不敢指望能舌灿莲花,说得诗仙顿首,李白既然学的是纵横家,辩才自然没话说,又岂是自己这样的半吊子能说得过的。能让李白愿意花心思去想一想,他觉得已经不容易了。
“这是自然。”李再兴微微一笑:“谪仙,以你的才华本当出将入相,大放异彩,如今依然游走于江湖之间,我总觉得你的方向有些不对。谪仙大才,本不需我来多嘴,不过智者千虑,难免会有一失,承蒙谪仙看重,赠马激励,我也不就不怕献丑,胡说几句,还请谪仙不要见笑。”
“你说得虽然浅白,却也不能说没有道理。”李白乐了,轻催坐骑,向前驰去。“我会考虑的,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西北相见。”
李再兴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最后李白会不会去西北,能不能逃脱那个悲剧命运,他反正已经尽到力了。他轻踢马腹,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魏阁,李白立刻被观主迎了进去,李再兴却没人招呼,只好自己牵着马,来到了李泌所住的小院。李泌很意外于李再兴去了这么久,一见面就问道:“你和李白说了些什么?”
李再兴把他们说的大致说了一遍,李泌听了,略作思索:“你建议他去西北,虽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却也不失是一个选择。他如果肯入幕安西或者河西节度使幕府,做个掌书记,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觉得我的看法有道理吗?”
李泌笑了笑,反问道:“你把我当李白那样的迂阔之辈么?”
李再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看来你虽然读了李卫公兵法,却没有明白李卫公真正的精髓。”
李泌似笑非笑的说道:“敢请教。”
“以三郎之见,若李卫公在世,当以何方为意?”
李泌眉头微皱:“突厥已亡多时,突骑施虽然猖獗一时,也不过是疥癣小疾,他如果在世,只怕会担心东北吧。”
“非也。”李再兴举起手,指了指西方:“我恐大唐之忧不在东北,而在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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