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双龙现形(1 / 1)

且说司马懿闻说药王庙乃为献帝刘协家庙,不由愈听愈奇,问道:“即是山阳公家庙,乃为汉室列祖享祭之所,又如何成了你药王门掌门驻所耶?”皇甫谧答道:“虽是刘公家庙,却非宗祠。因山阳公早入我药王门,即为我门弟子,自然可以其家庙为掌门驻地。刘公虽曾贵为天子,今乃某之师兄。皆因我师祖与恩师方才说林中鸦噪,必是征西大都督司马公贵客登门,某故知之,奉师祖之命前来恭迎。”司马懿惊奇至极,沉吟不语。司马师问道:“尊师何人,令师祖又是哪个?你等将我父子踪迹打探得如此备细,意欲何为?”皇甫谧并不惊怪,依然面带微笑答道:“某师父即是替蜀国昭烈皇帝刘备所医病伤者,人称天下神针第一樊阿;其授业恩师亦即某之师祖,乃曾与魏高祖武皇帝治过头风,神医华佗是也。”

皇甫谧一席话出口,司马懿因知华佗前番在洛阳之事,愈加惊异不定。只听门内有人朗声大笑道:“偌大一个征西大都督,魏文帝托孤重臣,难道还怕了某这座小庙不成?只顾在门首问东问西,不敢进来!某与山阳公治酒以待,此时怕是菜已等凉了也。”说着话,三个道士迎出门来:左为山阳公刘协,右为神针樊阿,居中老者须发皆白,面如童子,健步如飞——不是神医华佗,又是哪个?司马懿见来者果是华佗和山阳公,惊喜不止,急将左右二子各踢一脚,喝道:“见了大汉皇帝陛下,还有师祖师叔,愣着作甚?”领先跪倒。两个儿子自然抢先拜倒,嗑下头去。山阳公刘协神色大变,连称不敢当,急忙一一扶起。

华佗盛情相请司马懿一行进到庙内,茶酒相待,便问何以光顾山阳小县。司马懿笑道:“在下曾闻前番华神医到洛阳为魏武帝治病,甚憾未曾当面拜见,聆听雅教。不想能在此处邂逅拜会,实是三生有幸也。”华佗见他说起此事,便深为喟叹,便说当时只因杀了赤蛇,未能救下曹操,致令曹丕终于篡汉称帝,于是不胜感慨。司马懿又对山阳公刘协道:“臣今奉魏帝之命,要到洛阳面君,受命去伐西蜀。因知陛下封国在此,故前来相见,欲陈秘事,不知可否借内室一言。”山阳公看了一下厅中诸人,见只有华佗、樊阿、皇甫谧;对方便是司马懿父子三人及四个家将。于是说道:“此间乃皆我药王门师徒兄弟,并无他人,大将军有话尽管请讲。”司马懿便令四名家将出外,看住庙门,又问这位小师弟皇甫谧来历。

华佗笑道:“也罢,便一总告诉了你,免你疑心。我这位贤徒孙,比大将军差了三十多岁,将军岂能识得。但若说起其曾祖,倒与你父乃是通家之好,你父以叔父呼之。他亦是破灭黄巾军功臣,也曾任你如今征西大将军职位,官讳唤作……。”不待华佗说完,司马懿啊也一声,离座而起,与华佗同时将其名字说出口来:“皇甫嵩!”华佗大笑点头。皇甫谧急上前重新见礼,跪倒在地,以子侄辈大礼相拜,纳头说道:“晚侄辈皇甫谧,拜见叔父。”又与司马师、司马昭见礼,拜见两位兄长。司马懿寻思未带多金,急解随身温玉赠之,作为见面之礼。想起当年皇甫嵩一柱擎天,力挽汉室江山,今已作古多年,一面嗟呀不止。

书中暗表,这皇甫谧正如神医华佗所云,乃是故征西大将军皇甫嵩重孙,正宗嫡系,一点不假。出身于东汉名门世族,六世祖皇甫棱为度辽将军,五世祖皇甫旗为扶凤都尉,四世祖皇甫节为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弟皇甫规文武全才,时为安羌名将,官至度辽将军、尚书,封寿成亭侯,为凉州三大名将之一。曾祖皇甫嵩因镇压黄巾有功,官拜征西将军、太尉,魏武帝曹操当时曾在其帐下听令。其后皇甫嵩得罪董卓,被贬为庶民,皇甫氏族便渐趋没落,但朝中仍不乏做官之人。皇甫谧祖父皇甫叔献当过霸陵令,父亲皇甫叔侯则仅举孝廉。皇甫谧自幼寒苦,出生后即丧生母,家道愈加衰落,过继给叔父,十五岁时随叔父迁居洛阳郊县新安,历经战乱。自幼贪玩不习上进,跟村童编荆为盾,执杖为矛,分阵相刺,嬉游习兵。年二十,仍游荡无度,犹不好学,人以为痴。一次,皇甫谧将在别人田间所摘瓜果进献叔母任氏,以求讨好。任氏怒道:“《孝经》云‘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你今年近二十,目不存教,心不入道,何以慰我?昔孟母三徙成仁,曾父烹豕从教。岂我居不卜邻,教有所阙,何尔鲁纯之甚!修身笃学,自汝得之,与我何有?”因对之流涕。皇甫谧虽然顽劣,本性至孝,于是大为惊惧,甚感痛悔,遂拜乡人席坦受书,从此改弦易辙,矢志发奋读书。

时逢继母患病,皇甫谧尽孝堂前,衣不解带侍候,数日未至学堂。先生席坦来问,方知其母得疾,遂荐名医樊阿以针灸治之,针到病除,母病即愈。皇甫谧大为惊奇,遂迷上针灸,缠着要学,跪地不起。樊阿见其颇有医道天赋,即禀明师父华佗,经师尊首肯,便收皇甫谧为徒,带至山阳。其后皇甫谧不但医术大进,超过师父樊阿,兼且博闻强记,文学史籍亦突飞猛进,遂成大家。年仅二十六岁时,以汉前纪年残缺,遂博案经传,旁采百家,著《帝王世纪》及《年历》;四十二岁悉心攻读医学,撰集《针灸甲乙经》;四十六岁时已名声鹤起,司马昭下诏征聘做官,拒而不仕,又作《释劝论》。耽玩于典籍经史之中,乃至时常忘其寝食,时人谓之书淫;五十一岁时晋武帝司马炎续诏不仕,反到陇县龙门洞、平凉崆峒山隐居避诏,上疏自称草莽外臣;五十四岁时举贤良方正,到洛阳上表武帝求借书,司马炎就送书一车给他;六十一岁时,皇帝又诏封为太子中庶、议郎、著作郎等,皆不应,著《笃终论》,惊世骇俗;六十八岁时,《皇帝针灸甲乙经》刊发面世,皇甫谧在张鳌坡无疾而终。

皇甫谧与流俗异趣,累官不仕,专一著述为务,而著书之丰,确是魏晋首富,无以伦比。《帝王世纪》、《年历》、《高士传》、《逸士传》、《列女传》、《郡国志》、《国都城记》等文史著作广采百纳,博据考稽,建树史学。其将人史开端推至三皇,认为“三皇”其说有二:一是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二是伏羲、神农、黄帝。“五帝”则是少昊、高阳、高辛、唐尧、虞舜,将华夏族起源提前到上古时代;对《史记》中语焉不详之实,皇帝世系纪年及重大活动补充考证;又对历代地名变更,各民族王朝迁徙地名变化详尽考证;自古以来首次对历代土地、人口进行了详尽统计,整理成书;所引《世本》诸子,今皆亡逸,断璧残圭,弥堪宝重。后明清人称,皇甫谧所作《玄晏春秋》、《鬼谷子注》,玄守、释劝、笃终三论,高士、列女等传,《三都赋序》,并诗诔赋颂,藏珍纳萃,字字珠玑,不但在文学领域独树一帜,且保存下极多珍贵史料,为其他典籍绝无仅有者,历史价值不可估量。其文章偏又风格犀利,对仗工整,音语铿锵,人物形象生动,思想性及艺术性无不臻妙俱佳。皇甫谧死后,其子皇甫童灵、皇甫方回乃遵父遗训,择一不毛之地,将其俭礼薄葬塬边,后世人称之为“皇甫冢子”。此乃皇甫谧平生结果后话,在此论及,一总表过不提。

话休叙烦,书归正本。且说司马父子三人与皇甫谧见过,乃系通家之好,再不见外。山阳公刘协便问司马懿,既云有秘事相告,此时并无外人,便请实言。司马懿道:“某前年之时,奉魏主之命前往汉中,与蜀汉丞相诸葛亮对敌,方能得见其人。通过故中郎蔡邕之女蔡琰,又确定诸葛孔明之身份,故特来向殿下告知。殿下休要惊讶——你道诸葛孔明究是何人?实乃殿下之亲兄,逊位之少帝,当年被逆贼董卓派遣李儒害死,却又死中得活,史侯刘辩是也!”此话一出,石破天惊,包括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无不惊讶,以为痴人说梦一般,却又无从辩驳。不料非但华佗听来无动于衷,山阳公亦似未听见,只是静静发呆。

司马懿以为山阳公惊煞,遂道:“殿下不信么?这原是太过离奇,怪不得殿下。某不敢扯这弥天大谎,有实物为证。”便令次子司马昭,到院中坐骑皮套中将那件东西拿来。司马昭领命出去,顷刻即回,手中托了一个长条布囊,打开来置于案上,众人看时,见是一架古琴,上镌“龙吟”二字。司马懿道:“此物乃是一对,一雌一雄,皆为蔡中郎钟爱之琴。雌曰‘凤鸣’,在其女蔡文姬之手,今亦赠给孔明;雄者便是这架‘龙吟’。当年蔡中郎将诈死还阳的史侯救出洛阳,带至荆州南漳水镜山庄,并以此琴赠之,实为与其女蔡琰订亲之妆奁也。前番在祁山西县,便是蔡琰和孔明将此琴留赠于臣,其意甚明,就是作为证物,令某献于殿下,以证其信也。史侯未死,便是今之蜀汉丞相诸葛孔明,殿下犹不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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