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缺憾，张千没有了手，没有了残缺的那只手，没有腿，没有了另一只腿，紧接着，五脏六腑都被搅烂，再紧接着——

“可以了。”见女子状态不对，白皓的声音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你此刻收剑，才是胜了自己的心魔，你若一剑到底，是你胜了，也是心魔胜了。”

女子还在犹豫，却是，一阵不可抑制的乏力，涌上身体各处。

‘原来，我也到极限了么。’

秦羽缓缓闭上了眼，把身体彻底交给在其身后的白皓——没有刺完这一剑是对的，继续刺下去，过了界限，那是以生命力为代价，一剑白头、枯老死去，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于是，张千的残躯重重摔落在墙角，他看上去奄奄一息，唯有嘴角的血水，一阵一阵的呕出了口，才能证明，他，还在活着。

白皓将昏迷女子安放在高处，用干净绷带替她缠裹万全，又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其遮挡。

现在，他还需要两分钟，不是给女子，而是，张千。

“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见那张千挣扎，白皓走上前去，皱眉问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呵呵，那是你们的想法。”

张千微笑，到了此刻，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对于你们而言，杀我们是正确，对我们而言，杀他们，又未尝不是。”

听张千所言，白皓沉默了一会，半响，转过身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说的，是黑明教义，对吧？可你不能是黑明，种种迹象都没有告诉我，你是黑明。”

“哟，还知道黑明？”听到白皓一说，张千眼睛一亮，“那我不妨让你长长见识，千年以来，黑明在不断迁徙过程中产生的衍生族群，我们称之为，少数派。”

“嗯，既然如此，你也算死得其所。”

点了点头，白皓不再与此人纠葛，既是信仰不同，那也就无话可说了。

自万年前苍黄王朝建立以来，诞生人类历史上最为强大、也是最源远流长的两大脉系，黑明、白明双脉。两脉在治国理念上具有重大分歧，前者相信，‘无能’是阻碍族人生存发展的第一绊脚石；而后者则认为，人性的‘奸恶’才是。

前者相信，只要强者不断淘汰弱者，那么，就是走在正途之上；而后者认为，善良却弱小者，应得到保护，如果一个人性为‘奸恶’，那么，其能力越大，反而，对集体的伤害越大，这类人，才应当被驱逐出群体。

“我还有一个愿望。”临死前，张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道。

燃起了火把，白皓深深吸了口气，他能够想到，作为一个咒师，临死前的愿望。

“我的，学问。”张千闭上了眼，他唯有此刻，才露出真正痛苦的脸色，就好像，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而这件事没能达成，才是，“你想象不到，我剖开了一些人的血肉，在他们体内，有多少前人未能涉足的真理存在。”

白皓沉默了，良久，叹一口气，对于咒师来讲，毕生的研究付之一炬，永远比粉身碎骨来得不可接受万倍。哪怕，这些研究流到最恨之人手中呢，总归，留了下来。那么，咒师便会认为自己是为人类而死，死得其所。

“还是那句话，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皮咒术！骨咒术！以及人体学相关的炼金咒术！”张千赤红了眼睛，“你哪怕是多数派呢？这个请求，也并不违反你的教义。况且，你我同为咒师，应当能明白我的请求并不过分。”

“多数派么？”白皓冷笑，“怎么没想过，我是白明的人？”

张千沉默了，良久，他咬着牙，开口道：

“我赌你不是。”

很快，一把大火，将酒馆上下内外，烧了个干净，确认再无残留，白皓扛起秦羽姑娘，速速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