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部长的介绍让在场的一干老中青艺术家们尽皆愣住,事实上就在陈扬刚刚进到这儿的时候,由于他冷不丁冒出来的那句帮林语撑腰的话,大家伙便已经注意到他了,那张蓓心里头很不爽当场就想要跳出来指斥他几句,可没想到,这念头刚一生出来,几秒钟时间不到,这边就从文化部年副部长蹦出来这么一个吓人的头衔来,而且还是代表中央领导到后台来慰问他们这些演职人员的,这,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陈扬虽然穿着老气横秋的中山装,但面相却看上去才三十多岁,这么一个小年轻真的就是堂堂的中央委员,正部级高官么?
如果大家伙不是亲耳听到年副部长的介绍,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的。而且在场的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做为部队里的文艺工作者,平时经常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官员干部,从陈扬刚才说的那番话中,自然不难听出这位陈书记跟林语是认识的,并且多少也猜出来了林语哭泣的原因。
想到这层,大伙儿心里不觉都是一凛,事情是张蓓挑起来的没错,可眼前这位大领导一旦发火,那就不知道会烧着谁了。
其他人个个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而始作俑者张蓓,这时更是心下骇然无比,一张涂满了脂粉的脸蛋也霎时间变得苍白起来。
也难怪,她十六岁就进了文工团,很qingchu团里有不少同事因为经常在晚会上表演而获得跟领导接触的机会。不少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更是因此被领导看中,从而一步登天成为了某位大领导的秘密情人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在团里几乎已经是团里半公开的秘密了,事实上即便是她自己,跟中办某位正厅级干部的关系也很暧昧。
因此,在看到这位陈书记这时微微有些皱眉的看向正手忙脚乱擦着眼泪的林语时,她的心脏不争气的怦怦乱跳了起来,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陡然间袭上了心头。她想马上给自己的情人去个电话,但想想还是算了。厅级干部和部级高官两者之间那巨大的鸿沟。她绝对比一般的老百姓要qingchu得多。倘若不幸被自己猜中,林语这小狐狸精是眼前这位年轻高官的小情儿,那自己这次闯的祸就大发了,别说是自己那位情人了。即便是自己那情人的大老板出面。恐怕都不会轻易摆平此事。
年副部长一直有些谄媚的陪同在陈扬身旁。对于陈扬这位国内政坛炙手可热的新晋高官,不管之前跟他是否有过交集,他当然是持一种亲近甚至巴结的态度。因此,他一直很注意观察陈扬的一举一动,这时看到陈扬微皱眉头有些不悦的样子,他顺着陈扬的目光,这才从乱糟糟的人群里看到了正低着头飞快的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林语。
嗯,这不是刚才表演最后一个节目的小姑娘吗?怎么哭了呢?陈书记认识这小姑娘?
虽说年副部长并不认识林语,但一看眼前这情况,还是立刻便有了自己的判断,最起码,这小姑娘应该是陈书记的老熟人。这种因为晚会压轴表演而引起的后台风波,他做为文化部的领导,自然是听说过不少,显然刚才这位唱压轴曲目的小姑娘应该是受了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心里委屈才会哭鼻子的。倘若今晚最后压轴的是一位老资格一点的艺术家,恐怕就不会生出这种事端来了。
当然了,不管怎么样,既然是陈书记的熟人,他这个.锶丝隙t砀鎏鹊摹?br/>
想到这儿,原本笑容满面的他当场就把脸色沉了下来,眉头皱起看向低着脑袋的林语,背着手,很是不悦的对在场众人冷哼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小同志怎么会哭起鼻子来了?”
年副部长这一发火,现场顿时就变得跟结了冰一样,冷场了下来。
所有人,不论是像景老师,田老师这样的在艺术领域多么德高望重享有崇高声望的老艺术家,还是像张蓓这样的中年歌唱家,又抑或是像林语这样刚进入部队文工团的新人,没有一个人这时候还敢吭声的。
的确,别看这屋里头随便拉出一个在外头社会上都是大腕级别的人物,是什么央视那些《艺术人生》之类栏目的常客,但你腕儿再大,年副部长这位文化部高官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从今往后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
看到现场没人吱声,年副部长眉头更皱,再次冷哼道:“怎么了?没人能告诉我是吗?”
年副部长官威十足,冷哼的同时,目光冷冽的环视全场一周,被他扫视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纷纷把目光避让开来,大家伙更是不敢乱说话了。
陈扬在一旁看得有些无语,其实他今晚做为嘉宾出席本来是没有什么任务的,就是做为在职干部的代表之一陪同那些老军头看看晚会就行,晚会结束后他是打算今晚抽个空见见林语的,毕竟林语自从被他送进总政之后,他也有段日子没跟小丫头好好聊聊了,今晚在台上看到林语表现得还不错,他就想着回头好好鼓励一番林语的,要知道当初林语可是压根就不想去总政工作的,后来知道是自己的安排后才不得不进了文工团,小丫头对此心里是很不乐意的呢。
可谁知道,晚会刚一结束,中办赵强主任临时又找到他,说是本来安排了冀省的刘书记晚会结束后跟文化部的领导去慰问一下演职人员的,可刘书记临时有事先走了,又找不到人代替,就想让他代表中央去慰问一下演职人员,以他中委委员的身份,级别上倒也足够了。
一般像这种政治性很强的大型晚会结束后,文化部的几个头头都会亲自出面去后台去慰问一下演职人员。而中央方面也会相应的让一些高级干部做为代表陪同参加对工作人员的慰问,以示表彰,这都是不成文的惯例了,陈扬倒也知晓,于是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然后就跟着这位年副部长一块到了后台,进到了这个大房间里,谁知道刚一进来就看到有人在拿话挤兑林语,于是才有了刚才他帮林语说话的那一幕。
只是,他的本意也就是帮林语临时解个围罢了,倒没有想得太多。毕竟虽说他对文工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多少能猜到点,像今晚这样重要的晚会,林语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能唱压轴,肯定会招来不少风言风语和嫉恨的目光。对这些东西。说心里话。他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同时他也觉得,林语已经长大了。应该能应付这些事情了,同时,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对林语造成不太好的影响,毕竟总政还算是一个比较严谨的政工单位,他安排林语到这里工作的初衷也是希望她能够在这里找寻到工作当中的快乐,而不是整天待在家里跟社会完全脱节,成为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那样的她相信不会幸福的。
当然了,他可没想到文化部这位交情不怎么深的年副部长知道自己认识林语后,现在表现得这么露骨,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不爽一样。
看着一大帮文艺工作者被年副部长像小学生一样的训话,他实在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笑着赶紧解围道:“呵呵,年部长,今晚的演出很成功,同志们可是没有谁给你们部里抹黑的,你就不要为难同志们了,你别忘了,咱们可是代表中央来向大家表示慰问和感谢的啊,别回头同志们告到中央去,咱俩可就没法向组织交代喽,呵呵。”
陈扬温和的态度让在场诸人无不松了口气,毕竟大伙都知道陈书记可是代表中央过来看望勉励大伙的,是主角,年副部长是陪衬,而且前面张蓓得罪的也是陈书记认识的小林,他都不过问此事了,年副部长想来也不会再借机训斥大伙儿了。
而肇事者张蓓闻听此言顿时也是暗暗长出了口气,整个人也才从方才的紧绷状态中放松下来,而直到这时候,她才惊觉自己背心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
果然,年副部长本来也就是在陈扬面前表个态度,也没工夫真的跟这些文工团的艺术家置气,就顺着台阶下来了,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感叹的摇摇头说道:“陈书记,现在啊,咱们国家文艺界的风气可不比以前喽,以前那些老一辈的艺术家们首先看重的就是艺德,现在倒好,隔断时间就听到为了在晚会上争唱歌曲这样的事情,甚至文工团里都有人敢把条子递到我这儿来了,就为了让他们团里的歌手唱压轴曲,哼,你说这像话嘛!我在部里开会时提过很多次,是时候要刹一刹这种风气咯!”
顿了顿,又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林语说道:“总政这位小同志就是刚才唱最后那首歌的吧,哼,我看啊,肯定是有的人嫉妒别人小同志唱压轴歌曲了,回头演出一结束就在后台给人摆老资格,还把人家好端端的给挤兑哭了,这种人,我看个人品质就有问题。”
陈扬也是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却没有兴趣介入年副部长的话题,只是笑笑说道:“林语这个小同志跟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业务方面什么都不错,就是爱哭鼻子这个老毛病不好。”
说着,便又笑着向林语招了招手:“林语同志,你过来一下。”
自打陈扬进到这后台间之后,林语就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首先她是万万没想到陈扬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后台的,而且还正好在她感觉到万分无助的情况下出现,然后三言两语就帮自己解了围,当然,不管在何时何地,她看到陈扬的第一感觉自然是欣喜万分的,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她接到团里的任务来参加今晚的演出之后,她就第一时间给陈扬打了电话,她很希望陈扬能来看她在文工团里的首场演出,只可惜在电话里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却又因为担心打扰了陈扬的工作而不敢告诉他,可谁知道,陈扬居然还真来了,并且晚会结束后,还亲自来了后台看她,这让她心里顿时被幸福给充斥了,可随之而来的是,她这会儿的情况可不好,不仅哭了鼻子,而且似乎又给陈扬添麻烦了。这让她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是以刚才她才会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陈扬,同时还飞快的赶紧想要擦干净眼泪。
这时候,听到陈扬招手叫自己过去,她心就一跳。虽然早就恨不得扑到陈扬怀里去了。但这时还是犹豫了一下。生怕万一被人瞧出来自己跟陈扬的关系那可怎么办?
就有些胆怯的看了看陈扬,却见陈扬微笑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陈扬跟前,停下来之后也不敢抬眼看向陈扬,只是有些紧张不安的轻声打了个招呼:“陈,陈书记,您好。”
陈扬也不介意周围的目光,很是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鼓励她道:“呵呵,小林啊,今晚你的表现很不错,值得表扬,以后啊,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或者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呀,也不要哭鼻子,可以tongguo正常渠道向上级领导反映嘛!而且,你现在是个解放军战士了,你要坚强一些,这个爱哭的毛病可要改改喽!”
“陈书记,我知道了,我,我以后一定改正缺点。”
林语似乎从陈扬的抚摸中获得了信心,鼓起勇气抬起脸看向陈扬,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陈扬笑眯眯的在众人面前又好生勉励了林语一番,而他这番话同时也是给在场的其他人敲了下警钟,很明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林语跟自己这位中央大员是老相识,今晚就算了,以后谁要敢再欺负她,那就先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再说吧。他相信,自己这么和颜悦色的跟林语交谈了这么一会儿,只要不是太蠢的人,自然听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暗示之意,应该能知道林语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了。
果然,在场众人再看向林语的目光时,已然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丝敬畏来,再没有人敢把她当成是一个普普通通刚从地方上特招进来的新人了。
可不是嘛,原来人家小林的后台是陈书记,听人陈书记跟小林说话的口吻,那简直就是把小林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了,谁还敢傻不愣登的去开罪小林啊。同时大伙儿转念一想,也难怪小林刚进团没几天就能挑大梁在这么一台重要的晚会上唱压轴了,敢情根子在这儿呢。
陈扬当然不会知道,自己今晚的出现除了帮林语解决掉了不少未来的麻烦之外,却也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副作用,就是在这以后林语再获得某个大型晚会唱压轴曲目机会的时候,团里的同事难免就会戴有色眼镜来看她了,总是觉得她凭的是关系而不是实力才当上总政的台柱子的,同时在工作当中跟她相处的时候,总是不太敢接近她,甚至还有些害怕她,导致她在团里基本没几个朋友。
这其实跟陈扬当初低调把林语安排进总政歌舞团的初衷背离了,比较陈扬是希望她能过上正常一些的生活,让她真正的在工作获得,并且在她感兴趣的地方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只是世事往往事与愿违,他的想法是好的,可他不经意的出现却又帮了林语个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