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赵善林三人听完赵福祥的话之后,更是身体僵直,面容毫无血色。
明显被赵福祥说出来的这两条死路给吓着了。
没错,眼下看来,就是两条死路。
对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来说,不管是交还是不交,最终的结果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不交,他们违抗朝廷律令,官府前来抓人,未来定然生死难料。
交了,他们没了粮食,夏收到秋收整一季的时间,他们就只能饿着肚子,有可能被活活饿死。
就这两条死的不能再死的死路他们能怎么选?
………
吧嗒——
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坐在炕头的袁氏立马反应过来,赶忙穿鞋下地。
掀开挡在门口的席子,袁氏直接迎了上去。
赵善川那张失魂落魄的脸落在袁氏眼中。
袁氏奇道,“当家的,这是咋了?爹和娘那边,真出事了?”
赵善川闻言摇摇头,没说话,绕过一旁的袁氏,呆呆愣愣的进了屋。
袁氏……
“又是咋了?”怎的不说话?
袁氏嘀咕一声,颇有些儿摸不着头脑。
拍了下脑袋,袁氏余光看到陶釜中的温热鸡汤,这才想起她出来的目的。
赶忙掀开身后的席帘,从木橱中拿出几个粗碗,袁氏翻动着木制勺子,小心翼翼的将陶釜中的鸡汤盛出来,端进屋里。
“别愣着了,喝完睡觉。”袁氏将装满了野菜的鸡汤放在赵善川跟前,瞄到躲在炕梢玩闹的三个孩子,声音徒然升高一个音调,“二丫,五丫,石头,别玩了,快过来喝汤。”
“哎,来了”
“娘,我要喝那碗最多的”
“娘,我也要我也要”
听到袁氏喊他们,赵玉三人吵吵闹闹的凑了过来。
“别吵,都有都有,”袁氏赶紧安抚三个孩子。
“诺,这是二丫的,”将其中一个半满的粗碗塞到赵玉手里,袁氏又端起一碗差不多的塞到一直往前凑的赵霞手头,“五丫,拿稳了别洒,就这一碗。”
赵霞“哎”过一声,跟着端碗呲溜一下,又跑回了炕梢,身体背对着赵玉几人,抱着比自己脸还大一圈的粗碗吭哧吭哧的喝起来。
“都赶紧吃,吃完就睡觉。”
袁氏喊了一声,跟着,她端起最后一碗鸡汤,慢慢的放在赵明腾手边,语气柔和,“石头,这是你的,老实坐在你二姐身边。”
赵玉闻言,抬头瞄了眼,就发现袁氏给赵明腾的这一碗鸡汤,虽然汤水都差不多,但里面的野菜却要比她和赵霞的多一点儿。
当然,鸡汤野菜最多的还属她爹,那装的满满一碗还要冒尖的野菜可不是假的。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赵玉也没有心思继续关注这些儿杂事,低头埋进手边的粗碗里,开始张大嘴巴咕嘟咕嘟的喝着汤。
袁氏忙活完手头的鸡汤,走到炕边弯腰又伸手摸了摸炕头,察觉炕上的温度已经起来,随即又将铺在炕上的席子掀了起来散热。
袁氏忙活了好一通,顺便将炕上的被褥捂好。
等爷几个喝完鸡汤,袁氏将粗碗放进堂屋的水桶抓着两把草木灰洗干净之后,她才躺进被窝休息。
赵善川已经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尽管脸上还带着些许惊恐与惨白,但屋里光线暗,袁氏没认真看,也就没发现。
她今日又是上山又是抓鱼,快累的不行,眼下头刚沾上枕头,就忍不住直犯困。
“杏花,明儿我得早起,和爹还有大哥三弟他们进趟城,你们明儿在家多抓些鱼,娘身子不好,你多照看些儿……”
迷迷糊糊的,袁氏就听见自家男人像是在和自己交代什么。
不过她头重,没细听,只嗯嗯啊啊两句就将其含糊了过去。
赵善川倒没多想,见自家媳妇答应了,跟着放心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夜晚的赵家小院静悄悄的,东西偏屋的灯光也都在自家男人回来后纷纷灭了个干净。
只余下南面的正屋,屋里仍亮着灯。
赵福祥和李氏还没有睡。
自从赵善林三兄弟离开,赵福祥就一直靠着墙壁不动,活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石雕。
李氏早已不在缝补。
刚刚赵福祥说的事,闹得她一直黑脸。
“当家的,想这些儿做甚,家里的粮,咱儿交还是不交?”
“交。”
赵福祥咬着牙,猛的拍了下自己大腿,“不交,老大他们兄弟都保不住,交了,咱还有得活。”
至于怎么活,如何活,赵福祥没说,但李氏却懂。
真交了粮,也不会如之前三兄弟说的会活活饿死。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家里攒下了些许银钱,没粮时,倒是可以先用它们买些儿粮食用来应急,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
且眼下上面突然加赋,各地粮食必然涨价。
刨除买地,娶亲,日常生活等花销,他们家的银钱本就不多,还要留下应急的钱,真正能花在粮食上的银钱就更少了。
不过庄户人家嘛,没粮还有其他手段,仔细找找,能吃的东西不少,他们可能会过的苦些儿,却也能活下来。
“算了,这事先放放,”
“鱼汤的事,今儿我又重新试了试,确实好喝,明儿可以试着叫卖,真要成了,于我们而言,也是一条活路。”
李氏半眯着眼睛,她从这鱼汤里面,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