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就是有人卖也没人买呀?恐怕只能去其他小宗小门看看有没有还在使用普通土壤的药田了。”说着,他眯起眼,“你这样倒是让我很好奇了,这个芳芳草该不会是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神奇功效吧?说!你想要它做什么?”
这回柳善善扯谎扯得很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是前几日翻古书,看到有人将芳芳草做成了一道菜肴,听说味道十分鲜美,一口下去把隔壁的孩子都馋哭了,我看完有点心动好奇,所以……”
很好,单纯的孩子果然是好骗的。
少年不仅上当了,还下意识跟着柳善善的描述舔了舔唇,两眼亮晶晶:“真有那么好吃?”
柳善善诚实摇头:“我不知道呀,是书上说的,所以我才想着弄点芳芳草试试,反正书总不会骗人吧!”
少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坐到一旁的田埂上,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边思考还边舔唇。
……不知为何,柳善善心里隐隐生出了那么一咪咪愧疚。
书确实不会骗人。
可她会。
真是罪过罪过。
只见不过片刻,少年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了!”
“当初入宗的时候,我曾花大价钱买了个耕戒。”说到这,他有些耿耿于怀,“那卖戒指老头骗我说药花峰的弟子都要买一个,好随身耕种,哪里知道——峰内是会发药田的,而且这破戒指里的药田是最低级的土壤,种不出好东西,我买回来就扔在寝阁里没再碰过了。”
“说不定,用它可以种出芳芳草?”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激动了起来。
对一个杂草竟然用上了“种”字。
柳善善从未觉得吃货竟是如此讨人喜欢的一个属性。
俩人一拍即合。
柳善善决定等他将药田里现有的毒草毒虫等麻烦解决了,再陪着他去寝阁那儿拿芳芳草。
出于欺骗了一个纯良少年之后生出的良心自我谴责,她在观看了一会儿后,便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在药田里帮他除除毒草、杀杀毒虫。
柳善善本以为,这该是个简单事。
却没想,一点儿也不简单——
和他之前说的差不多,他属于是深受附近药田之害,自己田里的毒草毒虫刚除完,隔壁地里便嘿咻嘿咻爬出几只毒虫和长脚的毒草,二话不说铺到他的药田里,就要准备安家。
柳善善:“……”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倒霉属性?
那那么多块药田,为什么这些毒草毒虫非要进他的田里?
尤其是那些毒草,还愣是长脚爬进去的!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见少年干得满头大汗,陀螺似的到处转,就也不说话,默默帮他继续。
这一干下去,直到地里彻底干净,竟然已经到了天亮。
少年也是愣了好久。
可他没觉别的,只抓了柳善善的手,感动得两眼汪汪,说她果然是个好人。
然后俩人便往药花峰的寝阁赶,去拿他的那个耕戒。
或许是天已经亮了,回去的路上,竟然也遇到了不少晨起的弟子。
有人隔着早晨朦胧的大雾,认出了神情疲倦往回赶的少年,惊讶笑着喊他名字。
“闻人师弟,这么早就去药田吗?”
同行另一人捅了捅说话那人,笑得更夸张一些:“什么叫这么早,闻人师弟应当是在药田待了一整宿吧?”
“啊?”那人故作讶异,“一整宿?岂不担心累死?修仙者也没听说不需要睡觉的呀。”
第三人板着脸呵斥:“闻人师弟不比你们,他天资驽钝,且没有后天条件,自然是要多花些心思……不然,若是哪日被药花峰赶出去,可不就糟了?”
话说到这儿,要是再听不出他们几人的嘲讽之意,柳善善就是傻子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少年。
他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脸上再不像之前那般笑容灿烂,面色很差,抿着唇黑着脸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脚步飞快,两手紧紧攥着拳头。
柳善善嘴笨了起来。
心知自己或许该安慰些什么,可又担心说错话,便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他。
到了寝阁,他没回头,低声让她在外面等着,却在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师……清药尊者。”
出现在寝阁门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日在归剑峰看三师姐练剑的清药尊者。
她仍旧穿着紫色的长裙,今日的却是飘渺若仙的淡紫色,衬得整个人气质如云,淡雅且温柔。
清药尊者先是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柳善善,似是对她还有些印象,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却也仅限于此。
她仍旧是对她没多少好奇,眸子很快便转向了前方的少年。
“早上才回来?”
少年发出一声“嗯”,听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委屈。
她便笑了,似叹息似怜惜:“你这孩子,倒是有心,可你父亲若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往后可别这样不要命了,快些回去睡下吧。”
他便默默点头,然后向清药尊者告退。
临走前,又回头看一眼她。
像是有些没忍住,出声问:“我父亲他这些日,身体还好吗?”
清药尊者笑着问:“你可是不放心你师父的药术?”
少年连忙摇头,正色道:“师父他自然是最厉害的。”
等他身影彻底离开,这温温柔柔的尊者才终于又施舍给了柳善善一个眼神。
仍旧是没有太多额外情绪,却也没因为她没有问好而不悦,反倒是平易近人地冲她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