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那天在念奴斋同样的招式,崔安庆一记暴拳正对着李苍玉的面门打来,速度和力道却比那天醉酒强了许多。李苍玉的反应也同样变得更快,闪身躲拳,左勾拳击中他的膻中,右臂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种人,就得狠狠的打他的脸!
崔安庆嘭通一头撞倒在了地上,脸上中拳处皮开肉绽,鲜血飙出,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他的随从大喊了起来,“中侯!——兄弟们,揍他!”
“小卒打军官了!”
“金吾卫小卒,打我们军官了!”
“一起上,揍死他!”
一大群禁军将佐和他们的随从,纷纷冲了上来!
欧阳校尉抱头鼠蹿。
站在李苍玉身后的新兵们,发出一阵惊人的怒吼声——
“兄弟们,保护番头!”
“跟他们干了!”
一场群殴,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里坊街道的拐弯处走来一行数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高栝和聂食娘,两人都是左手提一包右手揣一个羊肉大蒸饼,一路走一路嚼,落得满地的油星和肉屑。
跟在他二人身后的,是张旭和颜真卿。
张旭今天精神头仿佛特别的好,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但时不时的舔舔嘴咽一两口唾沫,“这饼真香啊!……清臣,早叫你也买几个蒸饼。老夫还没吃早饭呢!”
颜真卿忍俊不禁,“老师,走在大街之上公然嚼食,岂是大臣名士之所为?”
“清臣,你就是太古板了。”张旭撇了撇嘴,“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不吃饭,难道活活饿死?”
颜真卿苦笑了一声,“老师,学生是一名御史。监察百官之仪表容态,也是学生的职责所在。学生总不能……”
“好好你别说了,老夫饿着就是!……真是烦死了、烦死了!”
跟在他二人身后的,则是婵娟。
她走得很慢,脸色也不是太好,还时常显露出一抹难受的表情。
颜真卿心细如发,他停下两步落在婵娟身边,说道:“姑娘若是不舒服,颜某雇车送你回去如何?”
“不用了……多谢颜先生!”婵娟低下头来,脸有点红。女儿家总有不舒服的时候,被人说穿多少还是会有些尴尬。
聂食娘把蒸饼往高栝手里一塞,“给你,我不吃了。我看看婵娟妹儿去。”
“我会被撑死的!”高栝抱了满怀的大蒸饼,溜到张旭身边,“怪老头儿,快帮我吃两个!”
“你帮我挡着那个姓颜的!”张旭飞爪逮住两个蒸饼,躲到高栝身后一顿狂嚼起来。
“好!”高栝很仗义的拦在了颜真卿面前。
颜真卿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老师慢点吃,可别噎着了!”
一行人且走且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打斗声响,颇为骇人。
“拜托诸位,照看张老!”颜真卿拔腿就朝吵闹的方向奔去。
“这个清臣啊,至从当上了御史。”张旭一边啃着蒸饼,一边絮絮叨叨的吐槽,“真是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
“不对啊!”高栝惊叫一声,当场就把满怀的蒸饼都给扔了,“我阿狼哥就在那里!”
他一溜烟的撒腿就跑,很快就追上了颜真卿,朝前狂冲而去。
颜真卿吃了一惊,这小子貌不惊人,却好快的腿脚,好猛的气势!
聂食娘和婵娟也都吃了一惊,张旭也顾不得啃蒸饼了,三人结伴朝前跟去。
军营中,场面逐渐失控。
群殴最容易把冲突不断升级,因为很多人都会难免有一种“法不责众”、“抓不到是我干的”这种乖戾心思作祟。再加上此前早就结下了梁子,北衙禁军的人不知道有多恨金吾卫。现在他们一个个下手都挺狠,金吾卫的小卒根本不是对手,至少有一半人被打翻在了地上,还没少见鲜血。
既然是被逼急了,金吾卫的小卒也开始以死相拼。但他们并没有配备作战用的杀伤性兵器,于是手边抓到什么就用什么,砖头瓦片釜瓮饭盆一个劲的就朝对方砸。禁军也被惹毛了,不少人开始拔刀!
凡大唐将士,每人必配一把横刀。当然,预备新兵除外。
群殴瞬间升级,变成了随时可能闹出人命的械斗!
李苍玉一见情况不妙,撒腿就往厨房跑。禁军以为他要逃命,有六七个人对他展开了追杀。不料李苍玉又从厨房里出来了,手上多了一把黝黑粗糙的大畲刀。禁军一看他那把刀粗野无比颇为骇人,不由得当场都怔愣一下,停住了脚步。
李苍玉双手握住长长的刀柄,竖刀而起蹲身下沉,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追杀而至那些人,心里莫名其妙的冒出许多的信息,仿佛有一个人在他心底发来悠远的吟唱,“沉如山,静似岳,目深如渊卑身敛气。敌侵乃骤,身动如风。不守反攻,剑疾如电……”
禁军们隐隐感觉有些心里泛寒,眼前这小子虽然不动不躁也没有咆哮吼叫,但他沉而握刀的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危险!
军营极不起眼的柴屋处,郝仁抱着双臂站在一堆柴禾后面,时常醉意朦胧的那双眼睛当中,骤然间精光迸闪,“敌侵乃骤身动如风,不守反攻剑疾如电!……出手剑,逆剑拔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