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王府。
仪王李璲今日难得的没有躺着,而是站着。他也没有在厅堂里赏舞听曲,而是在书房之中手执画笔,非常认真的在临摹一副仕女图。
念奴在旁边给他调墨抚纸,徐慎元时不时的替两人添些茶水递个东西,打一打下手。
“好。”随着这一声好,仪王李璲放下了画笔,退后两步观瞧起来。
“殿下的丹青之术,看来已不输荣王多少了。”念奴称赞道。
“不行,不行。”仪王李璲撇着嘴摇头,“得其形而未能得其神,比起我六皇兄来,我还真是差远了——徐慎元,拿去烧了!”
“别,不能烧!”念奴忙道,“殿下,把你临摹的这一副画作,也一并送给我吧?”
“烧——”
“是……”徐慎元连忙动身,小心翼翼的拿走了仪王李璲刚刚费了好几个时辰才画好的这一副仕女图,一边走一边叹息的摇头,“真是可惜啊!”
“殿下仍是这般追求完美。”念奴也只得苦笑。
“毫无关联。”仪王李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学一学,学过了自然要烧掉。我可不敢让这世上,多一份荣王仕女图的赝品。万一让我那六皇兄知道了,他非得数落我三天三夜不可。”
念奴忍不住笑了,“你们兄弟二人,还真是有趣。”
“我那六皇兄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了。”仪王李璲说着拿起一个杯子来,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告诉你,你都不会相信。当他举起酒杯要与人劝酒之时,滔滔不绝能从三皇五帝诸子百家说到今年雨水收成如何,让人胳膊都举酸了,眼睁睁看着杯中之物渴到嘴唇起泡。好好的一杯清晨开胃酒,他能让你喝到大半夜里去——这样的狠人,就问你怕不怕?”
念奴再度笑了。
仪王李璲又懒懒的坐了下来,“你今日来,只是为了取仕女图吗?”
“还有一件小事,将要禀报殿下。”念奴说道,“李苍玉的表弟跑去投靠聂食娘,做了一名火夫。我因此得知李苍玉投军去了,刚刚成为了金吾卫的一名新卒。准确的说,是新兵团里的一名火头军。”
“火——头军?!”仪王李璲拖长语气惊叫了一声,“世上哪会这样的怪胎,放着唾手可得的官爵俸禄不要,跑去当火头军?他以为他能成为第二个薛仁贵吗?”
“殿下,要不要去知会金吾卫大将军李光弼一声,请他代为照顾?”念奴问道。
“不可。”仪王李璲道,“李光弼这个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脾气怪得很。你不去知会还好一点。否则,他兴许还会故意去整那小子一顿,以示自己不向权贵低头。”
“那该怎办?”念奴问道,“就任凭他自生自灭吗?”
“真要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危险,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仪王李璲眨了眨眼睛,“但是,让他自己去闯荡一番碰一碰壁,也未必是坏事。只有吃过苦头的人,方能知道天高地厚。看着吧,最终他还是要来我府上,乖乖的就任王府闲官。”
“我看……未必!”念奴说道。
仪王李璲好奇的一愣,“何以见得?”
“直觉。”念奴说道,“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呵!”仪王李璲笑了,“你对他,仿佛很上心嘛?”
“殿下吩咐的事情,念奴不敢不上心。”念奴答道。
“那小子还真是个怪脾气,仿佛是在有意疏远本王。”仪王李璲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盯着他,也离他远点。除非他自己找上门来,否则没有重大之事不要主动靠近他。”
“明白。”念奴说道,“殿下,还有一件小事,张旭来长安了。”
“哦?”仪王李璲顿时兴趣大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只知道,他昨天进宫面圣了。”念奴说道,“好像是他的学生,侍御史颜真卿将他请来的。”
“哈,那本王可得去碰一下运气了。”仪王李璲笑道,“徐慎元,想办法安排一下。本王要与张旭,见上一面!”
此时,东市。
李苍玉和张赌买好了菜正准备驾车回返军营,看到前面急冲冲走来一群人,旁边还有许多人围观,像是来了一群大人物。
李苍玉心想,这长安城里留名于史的名臣大将和诗人才子,多如牛毛。这会是哪位呢?瞧瞧!
于是他叫张赌等一下,自己挤进了人群朝里面观望。
一行有十余人确实是一群大人物,李苍玉看到了他们身上穿的各色官服和奢华锦袍。但主角却是一个身着寻常服色,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他急冲冲好像又还有点气乎乎的背剪着双手走在最前面,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来回的晃荡,特别的显眼。
突然,老人打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瞪着身后那些人,“颜真卿,你烦不烦?你身为朝廷命官,正经事不去干,跟在老夫屁股后面干什么?”
李苍玉一惊,颜真卿?居然是颜真卿!
细下一看,被那老者喝斥的中年人身材颇为挺拔,生了一副浓眉正脸的大气面孔,连眼神和表情都透出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庄重之气。一眼看去,就让人联想到“正气凛然”这四个字。
他就是颜真卿!
王羲之以后,最有影响力的书法大家!
写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的那位!
李苍玉心中唏嘘不已……《祭侄文稿》,今何在?!
“老师,你不能去啊!”颜真卿满副为难的表情,恭恭敬敬的对那老人拱手长揖拜下。
他身后的一群人也都跟着拜了下来,纷纷说道:“老师,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