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三.
‘有话直说,别和我拐弯抹角的‘
‘范晓斌有一个弟弟,叫范晓龙,是宁阳黑道上有名的拼命三郎,刚刚从牢里出来,现在他每天都派人护着他哥哥,我怀疑是他干的,而且我的人没有办法下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就去行动,我平时待你不薄吧?‘姓郭的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看也不看地扔在那人面前,冷冷地说,‘这是一万块,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我要的是结果。‘
伏在窗台上的范晓龙听到这一切,把牙咬得吱吱响,他和‘络腮胡子‘双双跳下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走,我们亲自给那个王八蛋上上课。‘范晓龙低声对‘络腮胡子‘说。
‘龙哥,没必要露面吧,对付那家伙还是来阴招过瘾。我们让他一天到晚生活在恐怖之中,急都把他急疯。‘‘络腮胡子‘不赞成进屋。
其实‘络腮胡子‘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么你阴着斗过来,我阴着斗过去,防不胜防,哥哥毕竟不是道上的人,搞不好要吃亏的。这件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有个了断,就算鱼死网破,我范晓龙也认了,谁让范晓斌是我哥呢?想到这儿,范晓龙眉头一皱说:‘这算什么过瘾?老子既然来了,就是要和他刀对刀枪对枪场‘
‘行,龙哥,你怎么吩咐兄弟就怎么干。‘‘络腮胡子‘利索地答道。范晓龙是一个重义气的人,‘络腮胡子‘跟他接触几次就看出来了,江湖上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义‘字。
‘赌命‘范晓龙吐出两个字,‘络腮胡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怖,很快就被满脸的豪气覆盖了。
两个人身姿矫健,一前一后地攀上阳台,四目对视,范晓龙点点头。‘咚咚‘,‘络腮胡子‘敲响了面前的门。
门很快开了,屋里人以为是保姆送茶水来的。
嗬两个魁梧的大个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姓郭的吓得一愣。两人闯进屋,‘络腮胡子‘随手关上房门。
‘你,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小心我报警。‘姓郭的脸色一变,腿抖了一下。
范晓龙哈哈大笑,说:‘怎么,姓郭的,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中国有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没听说过吗?‘
保镖上前一步,挡在主人面前,姓郭的估摸了一下形势,二对二凶多吉少,偷偷地将一只手伸进口袋去摸手机想打电话搬救兵。范晓龙以为他在摸家伙,‘啪‘的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仿真手枪,撂到桌子上,又把上衣一掀,露出绑在腰上的一排雷管。范晓龙先发制人地吼道:‘姓郭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要是不放规矩点,老子就把你这个鸟窝炸个稀巴烂‘
那保镖见到这架势,怏了不少,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别,别这样,有事好商量嘛。‘姓郭的扯出一脸僵硬的笑,故作轻松地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姓郭的,你紧张个狗屁呀,你不是有钱买打手吗?老子今天倒要看看钱买不买得到命。你哥哥被纪委检察院捉进去的确是我哥告的,但那是罪有应得。你却找人加害我哥,老子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姓郭的这才醒悟站在面前的就是范晓龙,干笑道:‘哎呀,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范老板是从宁阳来的吧?‘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宁阳襄河3号沙码头范晓龙‘
姓郭的拿眼睛瞟了瞟桌上的枪,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出去给两位客人泡茶‘保镖的眼睛阴阴地一闪,心领神会,正欲转身。
范晓龙重重地把枪在桌子上一拍,说:‘站住姓郭的,你放老实点,别在老子面前玩花样。你自己说吧,你对我哥、我嫂的陷害,这笔账怎么算?‘
姓郭的看了看保镖,又看了看虎视眈眈一直一言不发像头阴险野兽的‘络腮胡子‘,推推眼镜正欲开口,背后靠着的木质花雕衣架,由于承受不住他那肥胖的身体,‘呼‘地倒了。姓郭的吓得一哆嗦,险些失去平衡,保镖忙过来扶住了他。范晓龙脸上一阵嘲讽的笑。
‘范,范老板,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哥你嫂有任何动作,但我不能保证别的人不找你哥你嫂的麻烦。我哥黑白两道上都有人得过他的好处,万一他们要干什么我怎么管得了呢?‘姓郭的狡辩着他的‘强盗逻辑‘。
死到临头了还狡兔三窟,拐弯抹角,真他是只凶险的狐狸,我今天不把你板过来我不姓范范晓斌冷冷地哼了一声,摸根烟叼在嘴上,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吧‘蓝色的火苗一蹿,烟点燃了,有闪闪的火星在蠕动。范晓龙拉开胸前的衣服,用手抚摸着腰间的雷管,寒光射射地盯着姓郭的眼睛,却不见下一步的动作。姓郭的看到火星一闪一闪,和雷管挨得很近,心跳剧烈加速,手抖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赌不起了,为这个姓范的赌了命不值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他粗粗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睁开后,很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仿佛嘴是被人撬开的:‘我赔给你30万,咱们两清。今后谁也不认识谁,怎么样?‘
30万不是个小数目,其实范晓龙这次来就是来唬他的,同这种人赌命稳赢,这些有钱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只要不把他弄死,他什么都会答应。面前的这个窝囊废也太贪生怕死了,一吓就主动敬供上来,真是捡了一笔额外之财。即便这样,在气势上不能低下半分。
‘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吗?‘范晓龙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现在就把这30万给你,老子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你干不干?‘
听到这句话,姓郭的连忙跪了下来,一个劲地作揖求饶,说:‘范老板,过去小的多有冒犯,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今后如果有什么地方用得着的,我尽力补偿‘
范晓龙看到他屁滚尿流的样子,满是鄙夷,于是就汤下面道:‘现在老子就有一件事用得着你,你给你哥的那些狐朋狗友打招呼,今后我哥我嫂再如果被人动一根毫毛,老子拿你是问‘
‘好郭的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络腮胡子‘提着钱准备出门,被范晓龙拦下,他对姓郭的说:‘立个合同,我说,你写。‘
姓郭的爬起身,找来纸笔,范晓龙口授,他记录。记录完后,范晓龙看了一遍,让姓郭的签上名字,自己也签了名字。签完之后,范晓龙警告道:‘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这30万是你赔偿陷害我哥我嫂的费用。你要是胆敢报警或耍其他诡计,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办完事,范晓龙和‘络腮胡子‘在宾馆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回宁阳。
范晓龙提着黑色密码箱来到范晓斌家里,中午周雨菲没回家,家里只有他们哥俩。
‘哥,这是人家赔给你的30万医药费,你点点看。‘范晓龙打开密码箱,30万现金整整齐齐地码着。
范晓斌一惊,‘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出去惹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那个买凶打你的家伙自愿赔偿的。‘范晓龙最不爱听范晓斌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谁?‘
‘这是一笔交易,我不能说,冤家易结不易解,人家赔了钱,这事就算完了。‘
‘你糊涂。他昨天能赔你钱,今天就能去告发你。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范晓斌痛惜地说。
‘放心吧,我已经留有后手,和他签了合同,明确声明这钱是赔偿给你的医药费。‘范晓龙堂而皇之地说。
‘这钱不干不净,我不能要‘范晓斌果断地说。
‘哥,这是对你的补偿,气不能白受啊‘范晓龙劝道。
范晓斌瞧着范晓龙说:‘你要是觉得这钱来路正当,你就自己拿去用吧。我跟你说过多次,我的事你少插手。‘
‘你是不是让人打死了,我来收尸才让我管?‘范晓龙敞开嗓门吼道,‘你以为我想管你,我是怕你被人打死了,妈妈会痛不欲生。‘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说完,提着密码箱不辞而去。
中午陪客吃完饭,已是下午两点,景正中回到机关,刚准备在休息室午休一会儿,却接到了市长李子林从美国打来的电话。省里专门组织各地市及直管市市长到美国等发达国家学习考察培训一个月,学习中途,李市长从万里迢迢的地球另一端打电话给他,没说别的,直接问转贷有无进展。他说,进展不大。李市长很焦躁地问为什么会这样?他如实相告,厅长刚刚上任,正在熟悉厅里的情况,还没时间过问我们的转贷之事。李市长急迫地说,想方设法去和厅长接近啦他说正在想办法接近,您放心,不久即将有着落的。他这样说是给市长吃一颗定心丸,免得李市长在异国他乡学习都不能安心,还担心市里的这摊子烂事。李市长最后说,老景,你给我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一心一意抓转贷,拱破天眼尽快把这件事搞定这既像是市长发布的一道紧急命令,更像是下达的一项最后通牒。
市长急啊不然他不会在北京时间下午两点而美国时间的深更半夜给自己打电话,看来市长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才打这个电话。5个亿的巨额贷款,对于一个年财政收入只有3个亿、财政供养人员超过两万人的县市来说,应该是一笔大债务;中西方部地区的县市都是‘吃饭财政‘,至多从牙缝里挤出一点资金搞下城市建设顾顾‘面子工程‘,或是挤点资金出来配套中央投资解决‘民生问题‘,不是钱多了咬手,谁也不会投5个多亿去建这个汉水大桥。这就好比一个家庭,食不果腹房不遮身,连温饱都没解决,却拉债扯债地去买电脑和摩托,那不是让人戳脊骨地骂么?
市长急,景正中比市长更急,每天他都要与杨齐胜通电话,询问情况过问进度。他和杨齐胜约好,一待厅长回厅,就把李星海的老表孙大有送给自己的那款青花瓷转送给谢厅长;可谢厅长近段时间不是到外地开会,就是在省内各地的工地上视察,基本没‘落窝‘。
想起那尊‘玉壶春瓶‘,景正中的心里就会漾起一阵惊叹的涟漪,那胎质、那袖色、那泼墨的山水,真是美不胜收让人过目难忘,就像一尊匠心独运巧夺天工的雕塑让人看一眼就恪守于心铭记于脑。那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最靓的一款瓷器,如果能把它放在自己的‘青花瓷坊‘,那定会蓬荜生辉光彩熠熠。但是再美的东西不能占有,何况送瓷的人用心何在自己也没有半点底数。那么贵重漂亮的‘玉壶春瓶‘仅值1998元吗?这是景正中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疑惑多次的问题,给李星海打电话询问,李星海只是说孙大有是他的远房表亲,他盯着问瓷器是否由他所送,李星海只是含糊带过。景正中不想追究下去,决定送给谢厅,前几天已经把它拿到了办公室。景正中打开屉柜取出瓷器,慢慢地欣赏了一遍。
下午四点钟机关召开大会,再次动员为汶川地震灾区捐款。趁着开会之前的空隙,景正中准备找范晓斌谈一谈,既完成周雨菲交办的事情,同时也给范晓斌加一份担子。景正中让高雅丽通知范晓斌到他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儿,范晓斌敲门而入。景正中指着沙发说:‘坐吧。‘然后认真地打量着范晓斌,身高一米八的范晓斌颀长,俊朗,英气逼人,浓眉大眼而且目光坚定。
‘近来还好吧?‘景正中问道。
‘好不好您不看着了吗?‘范晓斌的回答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停顿片刻,景正中又问:‘最近忙些什么呢?‘其实景正中自己也知道,这种谈话的序曲无聊而多余。
‘忙?实话告诉您吧,我现在呀,闲人一个,没事可忙,百事不管。‘范晓斌的话中弥漫着懒散的气息。
景正中隐约地感到和他谈话不会那么轻松,只能直奔主题,说:‘工作不忙,忙斗地主啊。‘
‘领导真是深入实际呀,连我们平头百姓的这点业余爱好也了如指掌,真是鸭棚的老板睡懒觉,不(捡蛋)简单啦‘范晓斌的话中字字带着讥诮,连标点符号也含有嘲弄,可以看出他满腹是气,满脑是火。
‘斗点小地主,娱乐消遣,无可厚非,但切莫发展到赌,如果把家里的存款取出来输了,那性质就变了。‘景正中想起周雨菲叮嘱的‘切切不要把他撩翻了‘,没有劈头盖脸地猛批猛斥,这样只会适得其反,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景局长,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感到莫名其妙。‘范晓斌听得一头雾水。
‘晓斌,不要装蒜了,你把家里存折上的钱取出来斗地主输了,这应该是事实吧。‘在这种情形下,景正中不得不点破揭穿。
‘景局,刚才表扬您深入实际,看来您是枉有虚名。我斗五元钱的小地主,输死也输不得3万块钱,何况,我斗地主算下来没输钱呀。‘
‘你还硬撑,没买房没炒股没添置大件,你那几万块钱不是输了那不会自个儿长腿跑了吧?‘景正中毫不留情地把他抵到门角,让他犟也犟不脱,只有束手待擒的份。
范晓斌急得赤白了脸,张了张嘴要申辩,可没说出口,他看了看景正中,眼里折射出那种不被理解的委屈和无助。范晓斌长叹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在夹层内拿出一张小纸片,甩在景正中的桌子上,迈着那种吊儿郎当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景正中觉得很奇怪,拿起那张小纸条,定睛一看,原来是银行汇款回执单,上面写着:户名中国红十字基金会,账号:020000101914483874,开户行:中国建设银行北京朝内大街支行;捐款人:范晓斌;金额:元。
原来,范晓斌把3万元钱隐秘地捐给了汶川地震灾区。景正中目瞪口呆,瘫坐在大班椅上,脸上满是尴尬,心里一阵愧疚。范晓斌扔下纸条,便朝门外走去,景正中大声地叫道:‘范晓斌,你回来。‘
范晓斌折转身,问:‘景大局长还掌握了我的什么证据需要我澄清吗?‘
景正中招招手,说:‘晓斌,你坐,我还有正事找你谈。‘
范晓斌坐下,眼睛望着窗外,一副漠然无视的神情。
‘晓斌,你举报贪腐,遭到很多报复受了很多委屈,作为局长,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很内疚也很痛心。‘景正中垂下眼睑,低声而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