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九.(2 / 2)

‘行啊‘杨齐胜欣喜地说,‘您安排得如此周到,我们几个人只能坚守和死跑,才不枉您的一片苦心。‘

‘你们虽然住的时间不长,但收效显着,起码厅里的人已经逐步认可咱们,这可是伟大的一步呀‘作为一把手,对副手的工作该肯定时坚决肯定,并且不乏溢美之辞,好话嘛又不要用钱买,说了让人家听着舒服,既表扬成绩又鼓舞士气,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呢?

杨齐胜的脸上笑开了花。

服务员将两份煲饭送上来,在他俩面前摆开,两人低头吃起来。

‘明天下午,您亲自到东湖农庄预订一桌,晚餐我和省政府余副秘书长请谢厅吃饭。‘景正中一边吃一边吩咐道。

杨齐胜嘴里塞了一口饭,听说约到谢厅,高兴得差点呛着,没顾得上咀嚼就吞下,说:‘太好了,我一定作好安排。‘

‘老杨,转贷是我们局目前的首要工作,本该是我在省城驻守,却拉了你的差,让你在那儿捱霉受气,真是不该呀。‘景正中敞开心扉,掏心掏肝地说。

‘您景局这么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去跑,我深感荣幸啦您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做好工作,绝不给您丢脸‘杨齐胜蛮有把握满怀信心地说。

吃完饭已过八时,景正中让小吴开车先走,自己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想一想今天的每件事都做得很圆满,从党委会的成功召开到万元礼金的恰当处理,从得到余启风约到谢厅的好消息到与杨齐胜和睦融洽地共进晚餐,每件事都办得那么利索那么顺溜,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成功的快意,走起路来脚步显得矫健而快捷,像装了弹簧一样轻松。

走进家属院,抬头看一眼三楼,家里灯火通明,看来宋佳慧和蓉蓉已经回家。景正中快步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只见四楼的楼道口走下来一个人,像是在那儿蹲伏很久的样子。来人谦卑地说:‘景局,您回来了。‘景正中回头,看到一位身材中等和自己年龄相仿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脸上满是笑,像是堆砌上去的,让人一看有些做作。

‘你有事吗?‘景正中问道。

来人手提礼品盒,一步跨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星海的表哥,叫孙大有,经营着四达公司,几年来一直在交通局做工程,以后免不了您的关照。前天到南方出差顺道去深圳李星海那儿,他托我给您捎带回一件礼品,请您笑纳。‘说着随手把礼品盒搁在家门口的鞋柜上。前几天景正中和李星海通过电话,但李星海只字未提这档子事,但是只要是与李星海沾上边的人都得接待,毕竟他全力帮过自己。景正中未作多想,真诚邀请道:‘到家里坐坐吧。‘孙大有说:‘不了,脱鞋换鞋挺麻烦。再说时候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也要休息了。‘说完,咚咚咚地奔楼下走去。景正中‘哎--‘地叫了一声,欲让他把礼品盒拿走,但孙大有已不见踪影。

‘这个人七点多钟就守在门口,敲门,我打开门,他要送礼,我死活没收。你倒好,一回来就收了,看来你拒腐防变的能力没我强。‘宋佳慧站在客厅,抱怨道。

‘他说是李星海的表哥,礼物又是李星海带过来的,我怎好拒绝?前几天我才求过星海,他可帮了我的大忙。‘

‘只有你才相信这些老板的鬼话。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择手段无孔不入,有在送烟时在烟里塞钱的,有在送皮鞋在皮鞋里塞钱的,变着法子送,你别上了当连影儿都不知道。‘宋佳慧的政治课由空洞说教转为案例分析了。

‘行了,行了,我会自己把握的。‘景正中虽然有些烦听唠叨,但毕竟宋佳慧的警钟敲得是对的,不得不放缓语气,转身问道,‘蓉蓉呢?‘

‘关在房里做作业。要不要给你放水洗澡?‘

‘等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景正中说着,拿起礼品盒走进书房。

拆开包装精美的外盒,出现一做工精细的白色木盒,打开木盒,一张销售发票放在面上,一看数额:1988元。景正中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展开那层天鹅绒包装,眼前立现一尊类似酒瓶大小的青花瓷--‘玉壶春‘。

他的眼睛霎时亮了。真美呀,无与伦比他在心里感叹。他将‘玉壶春瓶‘慢慢拿起放在灯光之下,只见胎质细润,釉色亮白如玉,青花浓翠,顾盼生辉,好一个‘雨过天晴云破第一次,这般预色做将来‘,极品啊

这么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只值1988元吗?他拿着发票仔细再看一遍,的的确确是1988元。他从柜子里拿出放大镜,慢慢地品味起来。

从早上八点走进办公室,倪安平就感觉不太好,上午八点半,景正中又要召开党委会,他不知道会议将要研究什么议题,但他预感不妙。杨齐胜为转贷之事在省城住了半个多月,开支8万多元钱,用餐票作报销凭证,自己以进餐费用超支等理由拒签报账,杨齐胜气得不行,肯定要找景正中告状,按道理景正中应该找自己商议该如何处理,然而景正中却鱼不动水不跳,好像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景正中对转贷之事看得特重,心里不会不焦急,也不可能找别的地方去开支报销这笔钱,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着景正中找自己商议怎么处理,自己就拿出几条几款予以辩驳,反正就是让那笔费用报不了账。只要报不出账,杨齐胜就会闹情绪就不可能再赴省城,那么转贷之事就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那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然而,景正中为什么不找自己商议呢?景正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越想越觉得景正中这个人深藏不露深不可测,倪安平心里就越发感到烦躁不安。

八点五十分,倪安平走进五楼党委会议室,径直坐进那坐过无数次的位置之上。几名党委成员兴高采烈有说有笑的,唯有他心事重重一言未发。

景正中准点走进会议室,理直气壮地坐进那个‘宝座‘。望着景正中志得意满的样子,倪安平的心里恨恨的,越发觉得那个‘宝座‘是自己的,却被景正中窃走了。是呀,坐在一把手‘宝座‘上,可以居高临下,可以指手画脚,可以发号施令,可以支配权力,威仪和尊严应运而生,有决策权、有拍板权、有大额资金开支权、有人事任免签发权,不仅权力无边,且在局内至高无上。而当个副职等于就是附属,就是为人作嫁衣裳,就得像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去服从,也要像车工一样依葫芦画瓢地去落实正职交办的工作,还要在取得成绩时违心地说是一把手正确领导的结果,在出现纰漏时揽过说是自己工作失误。就连称呼上,一把手不论年龄多嫩,下属尊称‘您‘;而副职不论年纪多老,平称为‘你‘。一就是一,正就是正,二就是二,副就是副,‘一‘和‘二‘看似挨得很近,像亲兄弟平起平坐,但权力却有天壤之别,‘正‘和‘副‘都是两个汉字,而待遇明显却有高下之分。

倪安平没有想到党委会专门讨论转贷的费用报销问题,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景正中开门见山地说道:‘转贷工作是我们局的头等大事,也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为了顺利完成转贷工作,必将发生一些开支和费用,并且不是三两个钱就可以弄好的,也许几十万,也许过百万,都晓得是送礼用的,报销票据不一定正规,光靠倪局长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有些为难他。我们今天召开党委会,就要集体通过一个决定:为转贷发生的费用都是合理合规的费用,应该予以报销。大家如果没什么意见,咱们就举手表决。‘

杨齐胜第一个举手,接着纪晓君、黄光红、刘新宇以及杜治红相继举起了手,倪安平看看周围,也举起了手。景正中看到大家都举了手,说:‘全票通过。为转贷发生的所有费用请杨局长过签,最后请倪局长签字报销。老倪,你有什么意见吗?‘

景正中把自己逼到墙角了,大势已去,只能顺竿爬了,倪安平说道:‘没意见,按党委集体通过的决定办。‘

倪安平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感觉到景正中的强大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回想起这些天和他的暗斗,自己完全没占到半点便宜,还处处落于下风。汽运公司职工上访,倪安平想当头一棒,给景正中一个下马威,让黄必树唆使张铜生、王麻子一伙直接闯到他的家里,没想到他用几箱方便面就降服了那班人,还讨得个‘亲民爱民‘的好名声。在汽运公司的改革走向上,本想趁他情况不熟向他建言献策,汽运公司走破产程序,让汽运公司的事拖着延着,让他不能分身去转贷,不曾想到他把问题看得深、看得远,当面回击粉碎了自己的梦想。交通局下属路政公司在环城公路1号标段修了个豆腐渣工程,那天在他组织全体机关干部现场踏看之时,倪安平让黄必树偷着通知记者,目的是想让记者曝光这条路,向全市人民爆出交通局的这些‘猛料‘,让他下不了台,谁知他和周雨菲好像心有灵犀似的,你问我答,一唱一和,不仅没出洋相,还让他景正中在电视上出尽风头大火一把。这次杨齐胜带人驻守省城,费用开支不少,本想以违反财经纪律为由拒签不予报销,来延缓转贷进程,未料到他居然召开党委会,通过集体决策来承担责任,让你无话可说。看来景正中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书呆子,更不是别人传讲的‘儒官‘,他有自己的谋略,他有自己的特长,他有自己的主见。最最让人可怕的是,他景正中可能已经隐约地感到自己在阻挠在暗中使绊,但他好像没事一样,装得一本正经,和你亲切交谈俨如弟兄。父亲说:当副职要想出头,做好‘三招‘:善于搅局、学会造谣、找准机会下阴口。按照家父教给自己的套路,倪安平用了第一招‘搅局‘,但全盘皆输。没办法了,只能动用父亲教的第二招,并为第三招打基础做准备了。

上帝眷顾智者。倪安平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他把手放在前额顶上,光光的滑滑的,自己从三十岁开始秃顶,这些年来,他被人誉为‘聪明绝顶之人‘,素有‘小诸葛‘之称,凡是和别人玩心计斗心智的,无不战无不胜。自己逢过五任局长,哪一位局长不是被自己玩捏于股掌之中,他们虽然是一把手,但在很多事情上都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决策之先都要征询自己的意见。而今碰到景正中,使出的小计谋和小花招怎么没一招见效,招招败北呢?还有一句话,苍天垂怜弱者,公平公正的苍天的第三只眼为什么不照看我这个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呢?为什么要让强者更强、勇者更勇呢?看来上帝亦好老天亦好,他们更看重的是做大事的人,根本看不上自己的这种小打小闹和小招小式。想到这里,倪安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快下班时,交通局下属路政公司经理秦东桥推门而入,进屋后随手把门带上,走到倪安平的身边,谄媚地说:‘倪局长,端午到了,看看老领导。‘说着,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你别搞这些鬼名堂。‘倪安平心里很满意,但话说得不好听。

‘您倪局给了我们公司多少好处,公司上上下下都记着呢。‘秦东桥继续恭维道。

‘只怕今后我想关照也鞭长莫及了,按新局长的观点,你们公司要拿到工程项目必须进入市场参与竞争。‘倪安平说。

‘我们公司吃大锅饭吃惯了的,从上至下都是一班老爷做派,参与市场竞争,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嘴。‘秦东桥自我作践道。

‘素质低下,管理混乱,设备落后,铺修的路面全是劣质工程,景局长提出断奶,我看你们真的没好日子过了。‘

‘局里动员大会后,我们也在琢磨怎么改革,只是这断奶不能来得太陡太急,得给我们一个回旋余地。这次环城二期,还得靠您关心关心。‘

‘我怎么不关心你们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关心你们?‘倪安平像在说绕口令,官腔十足。

秦经理厚脸皮地一笑,说道:‘老领导,嘿嘿,您多多少少,把个底数透点给我们。我们会记得您的好的。‘

‘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环城二期工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要找直接去找景局长,找我等于白找。‘倪安平铁面无私地说。

秦东桥的笑容凝固了。

‘你先去吧,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倪安平冲秦东桥努努嘴,说。

秦东桥像耷尾巴公鸡怏怏地走了。

秦东桥刚走黄必树的电话打了进来,告之倪安平四达公司经理孙大有在‘天宁大酒店‘宴请,让他务必参加。

走进‘天宁大酒店‘的‘聚义厅‘包房,黄必树和四达公司老总孙大有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让座。

聊了一会儿闲话,三人入席,鲍鱼、龙虾等菜肴依次端上。

服务员开了一瓶五粮液,孙大有接过酒瓶,为倪安平和自己各满上一小杯,敬道:‘倪局,能认识您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前些天一算命的说我有贵人相助,我还在寻思是谁呢,我怎么这么糊涂,这不就是您倪大局长?‘虽然话说得有些肉麻,但倪安平感觉很受用,端起酒杯仰脖喝干。

‘老孙呀,我的心可是向着你公司的。你们私营公司,既讲感情,还讲信誉和质量,不像咱们局下属的交通路桥公司,专门制造豆腐渣工程。今天秦东桥来办公室找我,要我透露信息给他,被我碰了一鼻子灰。‘倪安平说。

孙大有接上话,不屑地说:‘那都是贵局精心培养出来的一班酒囊饭袋,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去年他们做的康庄路工程,我听说只赚了百把万,还把工程做砸了。不是吹牛,这个工程给我做,我至少可赚500万,还能整出个优质工程。这就是差别呀‘

黄必树很反感他牛皮哄哄的高傲劲,冷静地提醒道:‘你也不要咋咋呼呼的,多花点气力做好这次投标的标书。‘

‘黄科长,我会的。来,我敬你一杯。‘孙大有为黄必树斟了一杯酒,两人碰杯后干了。

‘今日不同往日呀。‘倪安平喝了一口鲍汁汤,说,‘在投标问题上,景正中把得很严,并且是集体讨论。景正中这个人可不好对付。他好比是一个糯米团,让你找不出一点缝隙,连水都难渗透进去。这就要看你孙大有的能耐和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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