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十八
那个阶段大觉正在跟付蓉谈恋爱。杏姑的事情能够向部队领导讲清楚,可是怎么给付蓉讲清楚呢?
可就在这为难的时候,付蓉出现了。
那天大觉领杏姑去住部队招待所,恰好与来找他的付蓉碰了一个正面。
大觉见了付蓉脸一下就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付蓉解释,他只好结巴着,说,这是杏姑,家乡的亲戚、朋友……
付蓉见了怀着大肚子的杏姑,当时就懵了,又发现大觉如临大敌一样的狼狈,她头上轰地一声响,她立刻想起许多从乡下出来当兵的男人,到了部队,提了干,就把家乡的对象扔掉了,这种事情她见了不少。付蓉想到这些,手脚一下变得冰凉:她和大觉正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怀孕的杏姑……
付蓉没有等大觉解释什么,就流着眼泪跑开了。
杏姑看着跑走的付蓉,又见了大觉尴尬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付蓉和大觉的关系。
杏姑说,大觉,她是你的对象吧?
大觉点点头。
杏姑一下就愣了,她连连说,我给你惹祸了,我给你惹祸了,我去找她解释……
大觉当时也很懵,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他想,杏姑目前的困难只有他和付蓉帮得了她。大觉想去找付蓉谈帮助杏姑的事情,可是他怎么向付蓉解释呢?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把杏姑在招待所安排好住宿,安慰杏姑要安心休息,慢慢打听二豹的下落时,付蓉来了,她提着杏姑平时要用的一切物品,还有营养品。由于走得急,头上布满了汗珠。她对发愣的大觉说,你在发什么愣啊?快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大觉有些mo不着头脑,付蓉刚才气愤跑走的样子,还在他心里隐隐作痛,这不到两个小时,付蓉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大觉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好照付蓉的吩咐把东西拿出来,放在了杏姑房间的桌子上。
杏姑自然也被弄得不知所措,她愣愣地望着付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就听付蓉对大觉说,你们的政委已经告诉了我杏姑的事,你放心,我这个当医生的一定会帮助她的……
大觉顿时像得救似的,回过神来,他激动地拉着付蓉的手,说,太好了,杏姑有你的帮助,就好办了。
杏姑也感激地拉着付蓉的手,哽咽起来。付蓉扶她坐下,说,怀孕期间千万不要生气,这样会动了胎气……我明天带你去检查,看胎位是否正常……
杏姑感动得直掉眼泪。
当天夜里,大觉约付蓉去海边散步,付蓉问一直沉默的大觉在想什么?大觉说,你太好了,我一定要娶你。
付蓉说,我如果一直误解你,又不帮助杏姑,你还娶我吗?
大觉果断地摇摇头,说,不会我喜欢人有情有意,如果你是一个薄情寡意的人的话,我坚决离开你。
付蓉依偎在大觉肩膀上,说,我也一样,当听说你和杏姑是那样一种关系后,对你更加爱恋和敬重,觉得你是一个真正懂得人世间情感的人;再说,杏姑是不幸的,她跑这么远来求你帮助,如果你拒绝了她,无疑是会把她推上绝路的,况且,她还是你少年时许多美好记忆中的一个影子,许多人生有意义的回忆都能够在杏姑身上找到,她会唤起你许多丧失的东西,包括纯洁和良知……
大觉听后,一把将付蓉抱在怀里,将头埋在付蓉的iong口上,喃喃道:我爱你,付蓉我爱你……我想我们应该提前结婚,我有点儿等不及了……
不久,杏姑在付蓉的精心照顾下,生下了一个很健壮的儿子,杏姑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高兴又是悲伤,又是流泪又是笑,她对付蓉说,孩子的爸爸真是太狠心了,现在都没有音信,这个孩子就跟你们姓吧……
杏姑真诚的目光望着付蓉,付蓉转过头望着大觉,大觉说,就叫他海男吧。因为他的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这个名字好让他不要忘本。
杏姑对这个名字非常喜欢,当即就让护士登记上了这个名字。
杏姑满月之后,大觉和付蓉亲自把杏姑送回了家乡。二豹家的父母见了自己的小孙孙,高兴得连忙把杏姑接到家里,对杏姑照顾有加。可是二豹偷渡的事,已成了杏姑和二豹父母心头的一块伤疤,他们最担心的是,二豹到底是死还是活?
杏姑常常抱着这个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的孩子掉眼泪。
付蓉经常写信或带些衣物和钱给杏姑,鼓励她一定要把孩子养大éng人,千万不要把孩子扔掉不管。
……
这时,一个叫唤的声音把大觉的回忆打断了,他恍若隔世般地望着产房的门,一个小护士正朝他招手,他立刻意识到孩子生下来了。他抱着秀虎疾步走向前,护士展开双臂挡着他,说:“恭喜啊付大夫生了一个儿子……”
大觉一下就愣住了,他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得忘记了该说些什么。
这时,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大觉笨笨地说:“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大觉仰起头望里望,并咧着嘴傻笑。
小护士调侃说:“还是团长呢,一点儿都沉不住气,都当爸爸的人了”
大觉仍然固执地说:“让我进去吧”
护士摆手,说:“不可以”
大觉只好退回坐下,他摇醒了秀虎,秀虎睁着清醒的眼睛望着他,他说:“秀虎,你妈妈生了一个弟弟你知道吗?就在你睡着了的时候。”
秀虎懵懂地望着大觉,觉得爸爸的表情很奇怪,就咧嘴笑了。
后来,大觉和付蓉都在秀虎身上发现,小小的秀虎自从有了弟弟之后,就变得十分懂事,再不像过去缠着要大觉抱她了,也从不缠着妈妈给自己讲故事了,也不蛮横不讲理地不吃饭了。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爸爸忙前忙后地煮饭,洗衣,洗弟弟的ni布。要不然她就坐在弟弟的睡uáng边,观察小dd睡着的样子,弟弟一哭,她急得小脸都红了,赶紧就去抱被窝里的弟弟,抱不动弟弟,她伤心地直哭,于是她就去找爸爸把弟弟抱起来。当爸爸把弟弟抱起来,她便心疼地用小手去mo弟弟的小脸,把自己的头贴在弟弟的头上,那个样子极像一个慈祥的母亲。
有时秀虎困了,她就打着哈欠,把头靠在弟弟的小uáng上睡着了。
每到这时,付蓉就把秀虎抱上uáng,放在自己的身边。秀虎那粉红è的小脸,像刚出水面的荷uā宝宝,弯弯的眉má和长长的眼睫má,轻轻地挑起一个小女孩温馨的梦。她的样子极像一个美丽的洋娃娃。
付蓉每每看着秀虎的样子,心里就感到很温馨很幸福,也为秀虎过早的懂事有几分担忧。
每当看见秀虎那种自然慈爱的样子,大觉夫妇都感动得直流泪。付蓉奇怪的是,秀虎这么小的年纪,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感受到了什么?难道她的潜意识里知道了她与这个家庭那种特殊的关系吗?她为了自己不再被父母抛弃,而刻意地表现自己的内心吗?
付蓉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大觉,大觉直摇头,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那么多,这孩子从小生活在你的身边,耳濡目染了你平时的为人习惯,变得很懂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付蓉听了丈夫的解释,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她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背上一种人情世故的包袱,这种包袱背久了是会压垮一个人的意志的,小心翼翼、歉疚地活着,跟心怀罪恶感地活着,是同样的滋味。
付蓉轻轻抚mo秀虎的头发,柔软的头发很温暖,她突然想到那个生下秀虎又抛弃秀虎的女人——秀虎的亲生母亲到底在哪里?她为什么要抛弃一个如此美丽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些,付蓉心里便隐隐作痛……
付蓉望着秀虎,一行泪水流了下来。
这情景被给她端激汤来的大觉看见,大觉关怀地轻声问:“怎么啦?是不是觉得一下有了两个孩子,太难照顾了?”
付蓉摇摇头,说:“我没有这种感觉,自从有了儿子,我就更加心疼秀虎,你没有发现她多懂事,好像明白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处境,想自己尽量做得好一些,好让我们不要抛弃她……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难受,就越是想去猜测扔下她的父母,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孩子”
大觉若有所思地望着妻子,说:“别想了,秀虎是我们的孩子,谁也无法把她和我们分开,不管她是什么人扔下的,我们要把那段历史忘掉,不要让这个阴影老是跟在我们的身后,让我们不得安宁……”
付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大觉握着付蓉的手,说:“说真话,自从有了秀虎,看见你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我真觉得,我大觉娶了个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真的,我更加爱你,爱这个家,虽然秀虎是我们拣来的,但是我把她看成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与我们的生活和生命早已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大觉停顿片刻,说:“我只是担心将来你更加劳累了,我的工作忙,几乎无法照顾你们,你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怕是忙不过来,我想是不是把秀虎送到乡下让nǎinǎi照顾,等儿子大一些上了幼儿园,才把秀虎接回来。”
付蓉想了想,摇头说:“不,nǎinǎi年纪大了,再说乡下条件差,还是我来带吧,我离不开秀虎……”
秀虎是在付蓉夫妇百般的呵护和关爱下成长起来的,夫妻俩很快发现了上小学的秀虎就显lu出绘画的天赋,她画的第一幅画是一张全家福,她把自己和弟弟画在妈怀里,爸爸伸出双臂环绕着他们,一家人幸福甜蜜地在一起。
这幅画谁看了都夸赞,都不相信这是出自于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手。
秀虎和弟弟从小就形影不离,姐弟俩感情非常融洽。秀虎三岁的时候就知道帮助妈妈照顾弟弟了。
付蓉常想:秀虎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才几岁就知道心疼大人,爱护小dd,懂得去爱她身边的一切……
这让工作繁忙的付蓉在精神上感到了极大的安慰。她有时甚至想,秀虎是上帝有意送给他们的礼物。
就这样,大觉夫妇的两个孩子分别在6岁和7岁那一年,大觉就从部队转业到了西桐海关。
然而,他们这一家人的另一种生活或者说命运,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海关报关大厅拥挤的情形,令所有亲眼目睹的人都感叹不已,路边如同积木堆砌一般的各式小车,车检场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货柜车,在车流人海中穿梭的表情各异的报关员,他们的身影,就如洪流中被围困堵截的落水蚂蚁,密密麻麻地塞满各个角落,他们在紧张地寻找着各自的方向和出路,在这里充分体现了时间就是金钱、就是一个企业的生命的真正含义。
在那一张张焦虑等待的面孔和神情中,你可以想得出,如果货物在报关时出现问题,货物被搁置十天半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这种损失对他们乃至他们的企业和公司,将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这些报关员,有的是企业正规报关员,有的则是企业uā钱在本地雇用的“蛇仔”。所谓蛇仔,或为熟门熟路的本地人,或为认识海关关员的人,或为与海关关员有着某种亲密利益关系的人。可是不管什么人或用什么手段,都只有一个目的,快速地将进出的货物顺利通过海关。因此,这些报关员就处心积虑地动了大心思,在他们的脸上,总是呈现着几种表情——焦虑、疲惫、亢奋、百般讨好……
然而,在人流中,却有一些冷眼旁观的眼睛,他们的目光永远盯着海关关员,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就如同一只绿头苍蝇,总在寻找一只裂了缝的激蛋。人们就会想:到底是激蛋先破,招来了苍蝇的贪婪,还是苍蝇为了自己的贪婪而铤而走险?总之,这些心怀叵测的“蛇仔”,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绿头苍蝇,抱着一种即便是这只激蛋坚若顽石,我也要叮你个皮裂壳碎。
然而,这些眼睛总是藏在暗处,让一切被他盯准的目标,防不胜防。
调查科科长江铁岩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铃声似乎专踩着他的脚步如期而至。
江铁岩正要伸手去拿电话筒,悠云那苗条的身影在办公室门前一晃而过,似乎轻得连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仅仅是一个幻影,江铁岩有了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看uā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