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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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还跟军风说,你们要是派人,就派管用的人来,解决不了问题的人来多少趟也不管用,白白耽误我们的时间。”老爷子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从一个侧面表明问题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你这次终于肯来了,从这一点上,我看你们解决问题还是有诚意的嘛,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解决不了问题你就不要走了。”

中天公司干得这叫什么事呀,卖出去的设备出现问题却不管不顾,仍然专注于推进内部整顿,而对方呢,也是无可奈何,瞪眼干着急。唉,这也就是双方都是国企呀陆乘风想到这些,底气确实不足,把“不卑不亢”的对外交道原则索性扔到了一边,向姜总一直赔着笑脸,“是,是,老总教诲得是,这次如果再解决不了问题,您就下令把我关起来。”

“好,态度还是蛮不错的嘛,但是光有态度还远远不够”姜总不管怎么说,一贯对陆乘风还是蛮欣赏的,又看在他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不满情绪有所缓解。他指了指会场,严肃地接着说,“跟大家好好交流交流,一定要做到有问必答听见没?不能保守要是保守我真的要派人把你关起来了。”说罢环视着人群,威严地叫道,“燕儿——。”

“来了,来了……。”燕儿一副小女生般乖巧的模样,顺眉耷眼从人丛后面快步挤上前来,垂手站在姜总身边。

老爷子看见燕儿,满脸都是慈祥和蔼的笑模样,“燕儿,你们以前很熟吧?”燕儿微微楞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周围,赶忙胡乱地闪烁着点点头,“军风不在,一会你主持,一定要把这个会搞出效果来,他要是敢不听话,就直接告诉我”

陆乘风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今天老爷子是特地屈尊来会自己的呀,为的就是叮嘱这几句话而且还有意点了他和燕儿的关系,看来这次是势必要拿出些真东西才能过关了。

送走了姜总,几个职工七手八脚帮着陆乘风将笔记本电脑连上投影仪,陆乘风试了几张图片之后,用目光询视了一下与他对峙而坐的燕儿,只见燕儿微微点了点头,彻底坦白就算可以开始了。

有实力才能有魅力。陆乘风洪亮高亢,充满自信的声音震得全场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我叫陆乘风,原来就是这套系统的主任设计师。这套系统其实也不是我们的首创,设计思路最初是来源于ibm的一套类似产品,系统及其各部模块原理框图是这样的……。”

随着键盘的轻敲,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幅详细的技术图纸,各个模块间的接口关系,甚至接线配置都显示得一清二楚……,陆乘风一一针对每一个重点部位做着尽可能详细地介绍。这些东西以前大都从未出过公司,而且只有陆乘风电

脑里的才最完整。

会场里安静极了,除了一个人,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听课,刷刷点点做着记录,这个人就是燕儿。

燕儿刚开始还故作姿态,只是不时用眼角瞟他两下,可是后来就发现陆乘风此时心无旁念,便索性壮起胆子,一双凤眼眯眯着,仔细打量起这个曾经让她悲喜不已的男人来。

人近中年的陆乘风,持重老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从容,练达的男性魅力,又一次聆听他思路清晰,推断缜密的侃侃而谈,想起飞儿昨天电话里那句关键话:“这种成品你要是再不争取,可很快就有人下手了。”一种久违的欣赏感,享受感又悄然充斥着她的心房。她咬着嘴唇,暗恨自己没出息,曾经多少次下过决心,再也不要理他,再也不要想他,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荡神怡,不能自持。

最诚挚热烈的掌声把这位逃课女生重新带回到了现实,她敏锐地扫视了一下全场,看到同学们脸上兴奋满足的表情,暗自替陆乘风松了一口气,最后与他略显疲惫的眼神相对接,目光里掠过一丝久违的晶亮。

陆乘风一边忙不迭地收拾东西,一边匆匆给大家答疑。

燕儿站起身对陆乘风说,“陆经理,看来还是没有完全讲明白呀,能不能辛苦一下,再安排一次?”

“嘿嘿,”陆乘风干笑了两声,咧了咧嘴,有些为难地说,“最核心的也就这么多东西了,再讲下去恐怕就要给具体的控制程序了。”

“反正程序也是你编的,给就给呗。”燕儿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得到轻松。

“好嘛,要是这样,你们这里即使不把我关起来,回去也得让公司把我给活剥了。”陆乘风拉上电脑包拉链,笑嘻嘻地望着她。

陆乘风站在一旁,静候燕儿最后走出会议室。“我们坐一会好吗?”他小心翼翼地建议。

“嗯……。”燕儿迷离般望着陆乘风,机械地点点头。

“我们去哪里呀?”陆乘风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很自然握住了她一只手腕,使劲攥了两下,燕儿受到男人的侵犯,本能地一抖手,同时也惊醒过来。

“对不起,我走神了。”燕儿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你说什么?”

“我们去哪儿坐一坐吧。”陆乘风大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燕儿低头想了一下,很快地说,“就去我办公室吧。”

燕儿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弯腰伸手比划了一个“请”的样子,笑着说,“请吧,可别嫌里边乱呀。”

陆乘风走进去,首先就嗅到一股月季花儿散出的淡淡芳香,他习惯性地往屋内扫视了一圈,发现燕儿不大的办公室正如她自己所说,可真够乱的。

屋内一侧靠墙,面对

面对头放着两张实木制成的老式两头沉办公桌,一张上放着一台电脑,另一张上,杂乱无章堆了一层书籍,报告,中间还散扔着几个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靠墙是一套皮沙发,上面胡乱团着她那套橘红色工作服,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几个纸杯子,里面黑乎乎浮了一层茶锈,立在墙角的文件柜里,各种图纸资料见缝插针塞得满满的,簇拥着一张她们姐儿俩的水晶照,里面如花似玉二个丽人天真无邪,嘻嘻哈哈地搂在一起。

在屋子最里面窗根下,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倒是齐整洁净,一床小花被叠得一丝不苟。窗台上,两盆月季花,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开得绚烂炽烈。

陆乘风知道,这张单人床是燕儿值夜班时睡的。按照公司规定,部门以上的领导每晚都要在办公室轮流值班,就是家住在隔壁,轮值当晚也得睡在办公室里守着。

这杂乱的办公室跟陆乘风记忆中她素雅整洁的闺房,真有天壤之别。这其实已经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燕儿这一段时间工作的繁忙焦虑程度与整个公司的管理水平。

燕儿侧眼瞥见陆乘风若有所思,站在门口逡巡不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很清楚,多年所从事的专业技术职业,造就了陆乘风严谨规范,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无论是对人对己,有时候甚至近乎于刻板和教条。

陆乘风坐到燕儿匆忙收拾干净的沙发上,随手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忽然停下,仍然心有余悸地用请示的口吻问,“可以吗?”

“抽吧,抽吧。”燕儿爽快地答道,顽皮地咯咯笑了起来,弯腰从茶几下层竟然划拉出一个空的白瓷烟缸,“还记仇呢?你可一点都没变。”

“不敢,不敢,遵守规定嘛。”陆乘风怪声怪调地说着,随手把电脑包靠在沙发扶手上,站起身来,从裤兜里掏打火机。

“我把包给你搁桌上吧,别掉下来。”燕儿隔着茶几探过身子来,黑亮的长发从肩头滑下来一甩一甩的,伸手就要抓电脑包。

“不用,不用”陆乘风急忙双手并举,连连摆动,很客气地笑笑说。

“呦——,”燕儿敏感到了陆乘风的警觉,刷地甩下手,凤眼圆睁,居高临下望着他,不满地说,“这么紧张,怕是我偷了你的宝贝程序不成?”

“不是,不是。”陆乘风给她说到了点子上,笑容刹时变成了尴尬,忸怩着矢口否认,“千万别误会,我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你。”

“哼,”燕儿听他虚伪的回答,真的有些生气了,一屁股就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撇着嘴角说,“就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想要防着别人一手。”

陆乘风心头又被燕儿重重地揪了一把,火辣辣的

疼,气急败坏地辩驳,“冤枉好人嘛,说我怕你偷程序?笑话计算机有密码,你开得了吗?”

燕儿听了,晃头浅笑,还轻蔑得鼻孔里“哼”了一声,“乘风,少跟我玩这一套,如果我没有猜错,密码就是你自己的那个通用密码,要不要当场试试?”

没想到,这句话倒把他猛然间点醒了,燕儿是谁?跟别人不一样,是自己的亲人呀

“对不起,燕儿,是我自己糊涂了。”陆乘风坦诚地看着燕儿,语调凝重,“你说得没错,其实,刚才你一提出来要帮我放电脑,我第一感就是要提防。可你一指出那个只有我们两人才知道的密码,我才忽然清醒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我得承认,我把自己给弄丢了。”

陆乘风将烟头在烟灰缸边沿上慢慢旋转着,声音沙哑地说,“这几年,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在我周围,看不到真情,盼不来关爱,只剩下官场、商场上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和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我不敢随意说话,怕被别人断章取义地加以引用,我再不敢与周围人谈天说地,怕成为被整治时的材料,我在酒桌上也不再豪饮,怕酒后狂语。

我只能梦想活在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挥洒自如的意境里,可是每每醒来都发现,那个意境其实已经荡然无存。”

“所以你就很痛苦,又来找我帮你找回失落的意境?”燕儿语调悲凄,冷冰冰地说。

陆乘风全然没有在意燕儿此时情绪已悄然发生剧变,木然点了点头。

“哼哼”燕儿突然厉声冷笑起来,小脸惨白,把陆乘风吓了一跳,“可是你想到过我的痛苦吗?”

燕儿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撕心裂肺的男人,心如潮涌,多年的愤懑抑制不住地冲泻出来,“你说你的境界是被别人打破了,可是我的境界又是被谁打破的?”

她说着,两眼已经实实在在涌出了一泓泪水,嘴角不住地抽动,“是你这个自我标榜诚实守信,道貌岸然的流氓”

意料中的暴风骤雨终于开始了,风雨过后,会有彩虹吗?

“当初,是你为了什么事业,让我偷偷摸摸做你的情妇,我同意了,又是你,答应跟林爽离婚,让我等着,我也同意了,还是你,说等工程完了就调过来陪我在一起,我又信以为真了,可是你……你……。”燕儿声音哽咽,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仰起脖子,极速灌了两口水,长发有几绺随即飘到了脸上,被夺眶而出的泪水黏糊糊地粘在眼睛周围,女鬼般面目狰狞。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叹了一口气,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凄厉,“像傻子一样被亲人耻笑,被同事点指,被自己憎恶,无奈

才孤零零一个人跑到这里,在麻木中工作,在绝望中生存。失去了倚靠的女人,失去了希望的女人,我觉得天空中老是灰蒙蒙的,我不敢回忆,因为回忆的结尾全是痛。”

陆乘风自知罪孽深重,梨花带雨的软刀子,割得他身心俱裂。他缓缓站起身来,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塞在她躁动的手上,颤微微地说,“对不起,全是我的罪过害了你,全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燕儿挺直了腰杆,看也没看陆乘风,用纸巾沾拭着脸上一道道的泪水,吸着鼻子说,“我不哭,我早就下决心再也不哭了,为你这种混蛋流泪,才是我最大的错。”说着,可眼泪抑制不住又簌簌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叫我是女强人,可我自己清楚我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弃妇我就想做一个小女人,一个依偎在丈夫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女人,我是没办法呀,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满足我呀。”燕儿情绪彻底失控了,斜靠在椅背上,浑身瘫软得面条一般,面如梨花。

陆乘风试探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安抚她的颤动,分担她的创痛。蓦地,近距离观察,燕儿的眼角竟然已经有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是呀,他们都已不再年轻,再也经不起感情狂涛地冲击了,他们这是玩什么呢?

“啊——”燕儿长长吁出一口气,缓过神来,呆呆瞧着窗外,向身慢慢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你走吧,我好累,要独自呆会,再说让别人看见不好。”

陆乘风听到逐客令,心情更加沉重,不过也许暂时地逃避对他们两个人都要更好一些。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放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包,转身开门,将门把手拧到反锁的位置,“咣当”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燕儿听见陆乘风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伏下头,抑制不住又独自低声呜咽起来。

陆乘风直接回到酒店房间,拔了电话线,关上手机,翻身倒在床上,闷头就睡过去了。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梦境中又出现了那两个女鬼要分割他的恐怖场面。

陆乘风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了,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打开手机,意料之中的“滴,滴,滴”,几条短信就冒了上来。

一条是他老婆林爽发来的,意思是说,离家几天了,连个信都没有,是不是好久没有出去疯了,这回可玩痛快了吧,把家里都扔给她。接下来又是那几句老一套的抱怨,陆乘风看都懒得看完,直接就删掉了。

另一条是张军风发过来的,说据他了解的情况,现在公司这边财务上有钱,让他不要着急。

等陆乘风看到后面几条短信,不觉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原来都是从同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说设备又出问题了

,让他务必抓紧赶过去,而且两个小时内连发了三遍。

陆乘风慌慌张张赶紧洗了一把脸,小跑着下了楼,匆匆向厂区奔去。

当陆乘风急火火冲进车间时,才发觉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盘点了一下,发现是少了电脑这个重装备,想想原来是中午让燕儿给缴了械。没了武器,陆乘风稍微感到底气不足。他径直来到车间主控室,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

陆乘风心里惴惴不安地,没办法,只好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干等,此时才察觉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过了足有半个小时的功夫,才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走进来,陆乘风已是熟悉了其中几位,但其中没有燕儿。

“咦,陆经理,你这么早就来哩,吃饭了吗?”瓦刀脸打着饱嗝,很尊敬地向他打招呼,嗝里带出一股浓烈的大蒜味,熏得陆乘风微微皱了皱眉头。

“啊,我已经吃完了。”陆乘风习惯尽量不在外人,尤其是在客户面前表现出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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