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见的
见贾厅长如此谦虚谨慎,礼贤下士,魏聿明当然不敢接他的话,只是说:“贾厅长,您如果认可这些观点的话,我建议把您的名字署上,分量肯定就更重了。”
白晓洁听了马上接口道:“就用您的名义写。我们本来就是厅长的脑外脑嘛。
魏主任经常教育我们,厅长没有想到的我们要想到,厅长想到了的我们要补充完善。贾厅长,您就从了我们吧。”
贾志诚连忙说:“那怎么行,这又不是领导报告,而是思考性文章,是个人的劳动成果。我不能窃夺。”
“这哪是窃夺?您不是也持同样的观点吗?您这不是在和我们一起讨论研究吗?贾厅长,机关工作的成果就是领导的成果。我看小白啊,你抓紧把材料给贾厅长审示一下,就以贾厅长之名先在厅里的《工作研究》上发表,再报部。您放心,小白写的文章肯定有内容,有思想,有质量。我相信部里不仅会感兴趣,而且会引起反响。信不信,我们走着瞧。”魏聿明越说越激动,竟端了酒杯站了起来。
贾志诚见了,说:“哎呀,连魏主任都主动端杯站起来了,罕见罕见!来,祝贺小白大作成功!”
小白不干,嘟着嘴说:“我不同意,应该是为贾厅长的大作成功干杯!”
贾志诚说:“好好,那就谢谢你们了。”一仰头干了个精光,且说:“我不喜欢慢慢搞,喜欢利索的。你们随意吧。”
厅长都喝完了,手下如果随意,那不是神经病吗?两人相继也喝了。魏聿明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关公。
贾志诚向白晓洁使了个眼色。白晓洁当然明白,就起身去开第二瓶。她今天也想配合贾厅长,看看魏聿明到底有多大潜力。这一杯酒下去,魏聿明就觉得血往上涌,脑袋有一种进了烤箱的感觉。但他今天高兴。他总是把自己下面的干部都当做自己的嫡系部队,关怀备至,倍加爱护。哪个干部提拔了,就像他提拔了一样;哪个领导关心办公室的干部,就像关心了他一样。何况今天来的是二把手,往后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一把手,他魏聿明再清高,也不会清高到连一把手都不认的地步。
所以,白晓洁来倒酒,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又躲又推的。白晓洁又给他倒了半杯。
贾志诚说:“来,把节奏放慢一点,抽根烟。”就丢了一根过去。魏聿明连忙起身给贾志诚点上了火。
贾志诚又道:“小白,我们抽烟没意见吧。”
白晓洁说:“没意见,男人烟酒不分家。有人说我们研究室是烟酒室呢。”
贾志诚说:“这话也对。我听到过的说法是,烟出文章酒出诗。写文章的人没几个不抽烟的,写诗的人没几个不喝酒的。烟酒确实有它存在的理由。不然,为什么它们历千年而不亡呢?”说着,他从白晓洁那里拿过酒,给自己也倒了半杯,说,“聿明,我们喝一下吧。”
白晓洁在旁边说道:“魏主任,你看你被动了吧。还要厅长主动敬你。”
魏聿明在酒桌上明显有些笨手笨脚,听了,是觉得不对,就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口齿明显有些含混了:“对不起贾厅长,这杯我敬您。感谢您对办公室和办公室干部的关心。”说着他还是觉得不礼貌,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贾志诚身边:“厅长,我先干为敬。”
贾志诚就望着他笑:“行啊魏主任,原来以前你是伪装啊。好,干了!今天表现不错,算我对你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所以我说嘛,人都是有潜力的。”
这一杯下去,魏聿明就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沉重的铁砣,脖子再也扛不起了,便彻底趴在了桌上。
贾志诚见了,对白晓洁说:“其实我知道魏主任不是喝酒之人,但他人品很好。他更加坚定了我的那个观念,即酒品就是人品。和聿明喝了几回酒,我就感觉他不是那种见风使舵滑头滑脑的人。”
白晓洁趁机说:“但这样的人难上。他的缺点就是没有明显的缺点。你们领导是不是都喜欢有点缺点的人,那样好驾驭些?”
贾志诚想了想,说:“那也不尽然,要看领导的个性。”
不想魏聿明酒醉心明,他又把头吃力地抬了起来,黑着脸道:“谁说我没有缺点?不会吹不会送就是缺点。凭我的能力和业绩,如果再吹一吹,送一送,我当初也上了。”
白晓洁知道他开始说胡话了,连忙说:“魏主任你喝多了,休息吧。”
贾志诚却很高兴,说:“让他说吧,难得机会,平时他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要紧,是酒话,但也是真话。”
魏聿明说:“你白晓洁也是我这个臭德行,好不到哪儿去。上次请郑京一家搞活动,特意安排你陪他老婆打麻将,想让你表现表现。你竟然敢赢那老太婆的钱,那不是找死!看看,到现在你也提不上。”
白晓洁听着更急了:“魏主任,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酒别喝了,剩下的我和贾厅长喝了。”
贾志诚就在一边窃笑:“嗯,聿明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可爱,最性情。”
魏聿明酒兴上来了,说话的兴致也越来越高。他红着眼,手比画着,说:“如今的领导用人啊,喜欢的他从这边看,越看越喜欢;不喜欢的从那边看,越看越讨厌。有一个单位,一个科长竞争副处长。那天演讲投票完后,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晴天打伞,梦见了墙头草,还梦见小姨子没穿衣服。他觉得奇怪,就去问一个和尚,说这个梦有何寓意。和尚听了,掐指一算,说你没有希望,晴天打伞是多此一举,墙头草是左右摇摆靠不住,小姨子没穿衣服说明什么也没有。这个干部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岳母见了问其故。他把前面的情况说了。岳母听了,把腿一拍,哈哈大笑,说和尚解梦不行,你绝对有希望。这个干部兴奋得忙问岳母有何高见。她回答说晴天打伞是双保险,墙头草是左右逢源,哪一边都靠得住,至于小姨子没穿衣服,你肯定会上啊,对不对?”
大家听了就都笑,说有道理有道理,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这时白晓洁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说:“你这个鬼东西,还不来我可就要走了。”
贾志诚说:“还有谁呀。”
白晓洁说:“是这里的老板,我大学同学,她要来敬您的酒。”
贾志诚说:“难怪这么有文化味,原来是你的同学。”
说人人到。门开了,一个和白晓洁年龄相仿却更优雅秀美的女人站在门口。
“各位领导好。”她的声音也脆脆的,格外好听。
魏聿明扭头问:“白晓洁,你怎么把许晴叫来了?”
白晓洁说:“你在做梦啊,她哪是许晴,是我同学,叫郑莹,是这里的老板。来,坐一下。”
郑莹坐定。白晓洁介绍道:“这是我们商业厅的贾厅长。这是我的顶头上司办公室的魏主任。”贾厅长略略欠身和她握了一下手。
魏聿明醉眼蒙眬地望着郑莹,喃喃道:“长得真像许晴,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只是名字不好,郑莹,正淫,不好。”
郑莹只听了前半截,后半截没听懂,很高兴,说:“我哪有许晴漂亮?不过和你一样,我也特喜欢许晴,谢谢你的夸奖。来,我敬你一杯。”
白晓洁说:“他喝多了,就别扁他了,免得他会说你趁火打劫。来,我们三个喝吧。”
郑莹说:“真对不起,开饭店就得到处打点,老朋友来了都得去见个面敬个酒。同学不会见怪,所以我就怠慢了。还是你们公务员好啊,哪像我们不像个人。”
白晓洁说:“你有公务员都不当,怪谁啊。贾厅长,魏主任,她以前在省政府办公厅干过,嫌工资太低,生活太平淡,缺乏刺激,就辞职不干了,自己开店。如今发财了,开着奔驰宝马,竟拿我们可怜的公务员开涮,损不损人啊?来,罚一杯!”
郑莹就笑着道歉,很爽快地干了一杯。但她说:“我以前当公务员不知道,等不当公务员了才知道,公务员的含金量是最高的。在我们生意圈子里有一种说法,百万富翁只抵得个科长,千万富翁只抵得个处长,亿万富翁才抵得个厅长。”
魏聿明就笑:“贾厅长,您是亿万富翁了。我也成千万富翁了。郑总,我们换换,我可宁要你这个千万富翁。”
贾志诚也说:“我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奇怪的等式。好啊,说明我们公务员有地位。”
郑莹说:“公务员是有地位。最近流行一个段子很说明问题。说一头牛死了后找上帝要变人,称自己做了一辈子牛太劳累。上帝便问,做工人好吗?牛答太累;上帝又问,做农民好吗?牛答太苦;上帝再问,做商人好吗?牛答太难;上帝终于生气了,问,那你要干吗?牛说,吃喝嫖赌都可以报销的。上帝惊呼,原来你小子想当公务员!你们看看,连牛都不想干商人,想干公务员。人就是这样奇怪,有了的无所谓,没有的就去想。有官的就想钱,有钱的就想官,生女儿的想儿子,生儿子的想女儿。不过这也正常。人都有贪婪的本性。贾厅长,我说得对吗?”
贾志诚点点头:“毕竟是白晓洁的同学,有水平,有思想,讲话一套一套的,顺溜。怪不得店子的装潢很有档次,很有文化味。”
郑莹说:“我哪能和白晓洁比?她是我的班长呢。贾厅长,我这个班长可是大才女,您得多关照啊。以后您想来我这个小店子换换口味,打个电话,我来接您。”说着,就双手递上了名片。
魏聿明说:“只要厅长来,不要我来?告诉你,厅长来,也得我先来打前站。”
郑莹笑道:“哪敢得罪我姐妹的顶头上司?人说县官不如现管,白晓洁的进步肯定要先过您这一关。”也递上了一张片子。喝得差不多了。贾志诚说,“聿明开不得车了,你们就在这里再聊一聊休息一下吧。我叫司机来接我先走。”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郑莹说:“开玩笑呢厅长,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在我这里还要人接?不行,我送您。大奔还是小奔,由您定。”
贾志诚说:“头次怎么能麻烦你?下次吧。把我这两个部下照顾好,就是给我最大的面子。”又对魏聿明说,“聿明,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休息醒醒酒吧。反正是白晓洁的同学,又不是外人。”
说完,他就出了门。
贾志诚走了后,郑莹就叫小姐泡了杯普洱茶给魏聿明,还给了他几粒“醉见鬼”,说:“吃了就好,解酒特有效。”又对白晓洁说:“你就不用了,厅长我也不想给。我最不喜欢当官的,特别是大官。”
魏聿明就吃了,说:“这药我没听说过,是自制的吧。”
郑莹说:“不是的,是我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干我这一行,没有这个早死了。”
魏聿明喝了几口茶,说了声对不起,就起身趔趔趄趄地上卫生间去了。
白晓洁说:“我们这个厅长很好的,很平易近人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官。魏主任也是官,你为什么单单给他解酒药呢?”
郑莹说:“我看他实在,长得也中规中矩,应该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晓洁,你不知道,我开饭店,什么人没见过?官呀,款呀,黑社会呀,流氓呀,地痞呀,无赖呀,什么都见过。干一行有一行的长处,我就学会了识人。我只要看他的面相,听他说几句话,就大概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吹句牛吧,不离十。”
白晓洁说:“别的我不说,开饭店那可真不容易,要应付的部门太多了,工商、税务、卫生、城管、公安、质检等等。你是不是觉得太辛苦?一个女人多难应付啊。”
“唉,久了也习惯了。咱姐妹不说两家话,我还不是凭这张脸。那些男人们来了,我就请他们吃饭喝酒。他们讲黄色的我也讲黄色的,他们要抱我,我就让他们抱,他们要亲一下,我就让他们亲一下,只要不过分,都由他们来。你不知道,男人都是贱物,给点腥,他们就会为你办事。所以,我出来几年了,也没受过太多的敲诈和委屈。各个方面都挺照顾我的。就说签单吧,到现在为止,不管哪个部门,不管它有多大的权力,还没有拖欠过我的账款的。那些男人都喜欢在我面前逞能称行,付钱都很痛快。”
郑莹正说着,魏聿明摇摇晃晃地出来了,说:“白晓洁,我得走了。”
白晓洁说:“嫂子在催你了吧。”
魏聿明说:“是的,她是纪委书记,总盯着我呢。”大家都笑。
郑莹关切地问:“魏主任,你好些了吗?”
魏聿明说:“谢谢,好多了,这醉见鬼还真有效。我说啊,他妈的美国就值得佩服,什么都在世界上领先。”
郑莹说:“你好了就好,不然我同学的顶头上司以后不敢到我这里来喝酒了。这样吧,魏主任你就别开车了。我送你们。你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吧。”
白晓洁说:“是的。有劳你了。还有,魏主任开过来的车子虽然很旧了,可那是我们办公室的当家车,放在你这里,要绝对保证安全。”
郑莹笑着说:“没问题,丢了我赔新的,正好替我老同学送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