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没有强劝。就在这时,有嘀嘀的声音响起,是金淼淼的包里的手机。金淼淼的手机特别精致而且小巧,赵天想这种手机要好几千块,八成是方青云送的。接完电话,金淼淼对赵天说:“是青云找我,约我到中山公园。”
金淼淼收拾着自己织的毛衣,她说:“毛衣快好了,我给青云试穿穿看,不合适的话,我再重新改。”突然间,她捂着嘴,冲出房子。赵天听到了金淼淼的呕吐声,又还是胃病在作怪。他叮嘱金淼淼天冷了,多添些衣服。
同时他也猜测,方青云为什么要约金淼淼到中山公园,难道……赵天眉头紧锁,他忧心忡忡地目视着金淼淼兴高采烈地远去。
中山公园位于w州市区公园路东端,前衔华盖山,后倚积谷山,飞霞洞横于东,池上楼建于西。公园面积4.8公顷,其中水面面积1.52公顷。1927年2月北伐军进抵浙江,w州各界人民为纪念民国缔造者孙中山先生,由旧温属六县人民筹措经费,于1930年10月建造而成。
中山公园的景点很多,其中中山纪念堂虽没有南京中山陵那般壮丽,但也收集了不少中山先生的遗物。穿过中日友好樱花林,虽然不见樱花,但想象着联片的樱花盛开的美丽景色也让人分外舒服。金淼淼来中山公园的次数并不多,由樱花想到丁香花,她暗想可惜没有丁香。远处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弹拨者十分投入,琴声飘进金淼淼的耳中,她不自觉哼唱出声。回忆起方青云说带自己去丁香岛,金淼淼痴痴地笑了。她想,自己并不奢望做什么丁香公主,她只求能与青云厮守终身。
从假山岩上的如意亭可以看到池上楼委婉的身姿。池上楼建在一处山岩上,池下是一处湖泊。池上楼造型别致,飞出的檐像鸟的翅膀。在金淼淼眺望远去的景色时,迟到的方青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搂住她的腰。他咳嗽了两声,提醒金淼淼自己到了。
金淼淼没有觉察出方青云的异常。她转过身,瞧着方青云,深情地说:“青云,你记得吗?你说要带我去丁香岛。其实我真的想去看看呢。”
方青云不耐烦地捏了捏鼻头,他只想以最安静也最爽快的方式与金淼淼做个了断。他扶着金淼淼的肩头说:“淼淼,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我们并不合适,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也知道,你吃了不少苦,特别是你在派出所始终帮着我说话,这一点我非常非常感谢。为了表示我的谢意,这里有五万元,你拿去吧。钱虽然不多,你拿着也可以做点小本生意。”
金淼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瞪圆了双眼,喃喃地说:“五万元、五万元……”
方青云以为金淼淼嫌少,不高兴地说:“你是嫌少吗?”
金淼淼推开方青云的手,冷笑一声,漠然地反问:“明知没有结果,可是你为什么还那样对我好?我问你,那你爱过我吗?”
“我当然爱过你,两个人相爱并不等于能走到一起。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就这么分手对双方都好。”
金淼淼出奇地冷静,她定定地瞧着方青云,她的冷静和她的眼神都让方青云心中发毛。金淼淼淡淡一笑,说:“我早就有预感,你别那么紧张,有一句不是说好聚好散吗?我看这件没有织完的毛衣,你也不会需要了。”
金淼淼将毛衣从楼上扔出去,毛衣像一只受伤的小鸟,翻滚着坠落进湖水中。方青云看事已至此,可以功成身退了,便趁金淼淼不注意悄悄地溜了。
金淼淼始终盯着那件黑色的毛衣,毛衣在她的眼中恍惚是朵从枝头坠落的花儿,这朵花挣扎着漂浮,很快的枯萎,最终沉于水底。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朵花儿,她想同它一起沉于湖底。
这样想着,她俯身就向湖里跃去。
金淼淼走后,赵天一直有个不祥的预感,他总感到方青云约金淼淼到中山公园会有什么事发生,等他赶来的时候,方青云已经走远了,正碰到准备跳湖自尽的金淼淼。
不等金淼淼解释,赵天已猜到了怎么回事。看金淼淼决绝的眼神,赵天知道伤透了心的她已经万念俱灰。在金淼淼看来,也许只有死才能让她完全解脱。她喃喃地说:“这两天,我老看到妈妈。妈妈在向我笑,从小到大妈妈最疼我了,妈妈一定想我了。我要去见妈妈。”
赵天眼里含着泪,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既悲伤,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金淼淼死去的心活过来。焦急之下,他突然一把抓住金淼淼的手,说:“淼淼,你不能去死。其实一年多来,我心里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可又不敢对你说,怕你拒绝我。淼淼,我喜欢你!”
金淼淼怔住了。她不相信地瞧着赵天。赵天说;“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是我觉得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淼淼,世上好男人很多,就算为了我,你千万不要寻短见。”
金淼淼身体忽然软了下来,不再坚持。赵天松了口气,本来他准备送金淼淼回家,可是金淼淼不同意,她执意要到赵天的宿舍,赵天没有拒绝。跳上赵天自行车的后座,金淼淼犹豫了一下,搂住了赵天的腰。
赵天带着金淼淼回到了宿舍。隔壁房间的同事见到金淼淼挽着赵天的手臂有些吃惊。赵天只当没看见,走进屋里,又把门关上。他让金淼淼休息一下。金淼淼摇摇头,她坐到了赵天的床上。金淼淼平静了许多,说:“天哥,你不要忙了,我没事。其实我很感谢你。但是我要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也许说了你就会改变主意不会再喜欢我了。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今天本来我是想告诉他的。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不适合打掉孩子。”
赵天愣了愣,他说自己喜欢金淼淼纯属是权宜之计,但又不能让金淼淼看起来,于是他说:“我不介意。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门外,传来怪异的声响,赵天突然想起来,一定是苏子琪。这几天,因为赵天老是发低烧,又没有胃口,苏子琪心疼他总是烧些可口的饭菜送过来。虽然名义上说是苏军送的,实际上是苏子琪放心不下赵天。
赵天拉开门,看到门口撒落的饭盒,赶忙追了过去。好不容易赶上了苏子琪。子琪眼眶湿润,显然刚哭过。赵天心疼地说:“子琪都是我不好,你听我解释,我这是没办法。”
赵天将发生在金淼淼身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临了,他叹气说:“现在,金淼淼还怀上了方青云的孩子。”
苏子琪半信半疑,她不相信方青云会这样对待金淼淼,说:“方青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只能暂时稳住金淼淼。子琪,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苏子琪笑着躲开赵天的亲昵。不过,拗不过赵天的热情,吻了赵天一下。赵天还想得寸进尺,苏子琪推开了他。
苏子琪说:“你身体也好了不少,钱厂长每天都盯着我,我说过不去厂办,她倒好前段时间硬是叫人把我的东西全都搬过去了,没办法我只好到厂办去上班了。这一下我身上担子重了,我听说,钱厂长想跟你们社里商量调你到厂里去。你什么意见?”
“这事,我就是想去也没有用,我做不了主。社长才给我处分,又给了我一颗糖豆子吃,说等过一阵子还要提拔我。”赵天无奈地说,“在杂志社工作我总觉得有劲使不上来。”
“我爸说你天生就是干企业做大事的料,你在杂志社呆不长。”
“苏叔近来情绪有没有好转。还在调查那事吗?”
“我爸,拧着呢!公安局几个领导都找他谈过了,叫他不要管。谁的话他也不听。迟早会查出事来。天不早了,人家还等着你呢。”
“子琪,你不会不放心我吧?我都跟同事说好了,今晚我跟他挤一挤。你要不放心,你跟我回去监视我。”
“去你的吧,我才没有那个闲功夫。说真的,金淼淼挺可怜的,你快回吧!”苏子琪说完,骑着车走了。赵天心绪却不能平静,金淼淼的事虽然苏子琪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她还是不太高兴。再说,金淼淼的事情也不算完结,自己要想撮合他们两个人重归于好很难,还好金淼淼怀上了方青云的孩子,这就好办多了,再狠心,方青云不会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要吧。
赵天又想到第二服装厂的事。钱厂长找刘社长谈话,十有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钱厂长通过熟人关系与刘社长挂上了钩,刘社长答应与她见面谈一谈。钱厂长为了营造一个好的气氛,用小货车装了几十件衬衫送到w州经济导刊。
虽然在与一般单位合作时,也会有冷饮厂送来成箱的冷饮以示感谢,但服装厂与杂志社并无合作关系,对钱厂长的盛情厚意,刘社长非常感激。他客气地把钱厂长迎进贵宾室,还拿出了江苏仪征出产的绿杨春,这种茶茶味独特,入口有种淡淡的清香味。
品尝着浓香扑鼻的绿杨春,钱厂长快言快语:“刘社长,不瞒您说,我今天来是想请刘社长帮一个忙。”
刘社长满脸堆笑:“王副市长跟我打过招呼了,钱厂长,虽然我们初次见面,但是像你们女人搞企业确实不容易,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定然不会推辞。”
钱厂长没想到刘社长这么好说话,也不再兜圈子,说:“刘社长,感谢您能体谅我的难处。我也就不废话了。我想跟您要一个人。”
刘社长笑了,说:“你是搞企业的,我这里可都是笔杆子。说老实话,也许叫他们写几篇经济类文章他们在行,要他们帮企业的什么忙,我看是难为他们。”
“刘社长你太谦虚了,我要的这个人他绝不是这种人,我知道他的能耐。”
刘社长突然若有所思,脸色开始变得难看。钱厂长倒没在意,她说:“我说的这个人,他写的文章怎么样我没有办法评说,可他的经营才干绝对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
钱厂长讲了赵天救了她们厂子的事,是另外一件事。
由于赵天的帮助,第二服装厂接了订单。但是前几天,盘古发来一份电报,他十分生气地指出发出的一批服装,竟然有几件上衣绽了线。钱厂长起初不以为然,在服装厂的行规里,一打衣服里有几件绽线是很正常的事。以前服装厂的衣服批到服装门市,发现诸如绽线的话,营业员缝一下就得了,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盘古却不这样认为,在电报中他严厉地指责了服装厂的不负责任,同时提出要求这批货全部退回,并且第二服装厂需赔偿损失。钱厂长认为盘古小题大做,在同盘古交涉中表现出的不以为然,激怒了盘古,盘古表示将重新考虑之前的合约。
钱厂长慌了,赶紧叫苏子琪请来赵天。赵天听钱厂长说了事情的大概,哭笑不得。他说:“钱厂长,不是盘古吹毛求疵,而是在合约中你们已签订了相关质量要求,虽然双方对质量认定的标准不同,可服装厂的产品出口到国外,质量标准要符合人家的要求也不为过。从目前的情况分析,我觉得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钱厂长满头雾水地问:“人家不跟咱们做生意了,还不是坏事?”
“钱厂长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们服装厂以前也做过外贸单子,可细分析下来,你们拿的只是加工费,人家拿大头。在我看来,类似于你们这样的服装企业,必须转变经营思维,走品牌经营之路。而品牌的保证就是质量。盘古提出了更高质量要求,这就给我们提了个醒,不抓质量不行。钱厂长,这里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眼下盘古的事我来同他交涉。第一、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第二、赔偿的问题按照人家提出的意见办。”
为了保证不再犯质量错误,赵天用一个星期的时间为服装厂建立了质量管理体系,就是对服装厂的每一道工序进行细分,并制定出了工艺与技术标准,让工人按照标准进行规范化生产。赵天建立的质量体系成效极其显著,产品合格率大大提升。
钱厂长说起赵天就滔滔不绝,似乎忘记了刘社长的存在。她并没有注意到刘社长早已气得双手紧捏着杯子。刘社长气愤地想才刚记了一个处分,没有想到这小子记吃不记打还变本加厉顶风作案了,他气得风度尽失,打断了钱厂长的话:“钱厂长,你说的是赵天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回答你,不行!”
钱厂长惊讶地瞧着刘社长。刘社长严肃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还不知道吧,因为赵天自己做的事违反了社里的规定,前段时间我还给了他处分。再说,我们社同你的厂子,一个是文化单位,一个是企业,两家搭不上界,所以我不同意调走赵天。”
钱厂长见刘社长态度坚决,她在心里嘀咕,文化人的心真难以琢磨,刚刚还好好的,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她不死心地说:“刘社长,您把赵天圈在您这里,他干不出什么名堂的。”
刘社长不快地说:“钱厂长你这话就不对了,虽然社里处分了赵天,但赵天的能力社里看得非常清楚,将来我们是把他作为骨干来培养的,他在杂志社也一样可以一展抱负。”
钱厂长不死心:“要不这样,我借用他一两年,总可以吧?”
“借用?没门!我这里开工资,他在你们那里干活?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