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接近
借了师父三千块,她像揣着一只刺猬,浑身不自在,也一直没花——她觉得学驾照还是暂缓。她原想好师父从湖南回来后,就还给他。但昨天和龚老师约好后,觉得不能再藐视自己的穿着了。前不久跟着师父去会江城旅行社的江总,江总似乎对她的穿着就嗤之以鼻,还有那次在动物园,钱芳菲对她也是避之不及,这些,应该都跟自己不怎么上台面的穿着有关系。那么现在,她要去跟钱芳菲的女儿见面了,而之中绝对得先见钱芳菲。见钱芳菲如果还是以丑小鸭的形象出现的话,那她怎么会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呢?
因此,她除了将牛仔裤换成裙装、做了新的波浪型的发型外,连文胸都换了品牌。以前读书期间,同学间专逛女人街,就盯着那些几十元钱的背心买。即使现在工作快一年了,也从来没有买超过两百元的背心。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有点乌鸡变凤凰的味道了。她心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绝不是伪命题。
但镜中欣赏自己的时候,她脸莫名地红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她想,他看见我一袭黑裙时,会不会注意呢?会不会夸赞呢?会不会也脸红呢?
她还想起此前自己应该觉得多少有些脸红的一个细节:方勇在一次吃饭的闲聊中说,黑色高贵,他喜欢黑色。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和那天早上:自己胆子也实在太大了,竟然睡在了他的房间!第二天起来,身上虽然盖着毛毯,但想起师父是看见自己的穿着背心睡觉的模样了……她那时羞死了。
但就是现在想起来,她也依样羞赧,禁不住笑骂自己:羞死了!羞死了!
一会儿后,她带着近些年业余绘画的所有作品,去了幼儿园。
在龚老师的办公室,叶曼蕴看见一个和那天动物园见着的截然不同的钱芳菲。那天,钱总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一双白色球鞋;而今天,一身蓝色职业套裙,脚上的皮鞋锃亮发光,脸上因化了妆,看起来非常光彩照人。
她身边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眼睛忽闪忽闪,像海洋里发亮的珊瑚。看见房间内两个比妈妈年轻的阿姨,她乖巧地喊老师,又喊阿姨。嘴巴甜得像讨人喜爱的鹦鹉。
叶曼蕴也满脸灿烂着,拉起小女孩的手,亲切地说:“小朋友,你是叫羊羊吧?”
小孩“嗯”着点头,很乖巧,又说:“我有时也叫小菲子。”
天!小菲子?叶曼蕴和龚老师还有钱芳菲都呵呵笑。叶曼蕴没有放开羊羊的手,连夸漂亮、聪明,羊羊的小眼也紧盯着叶曼蕴的新裙子看,喜欢得不想离开,倚靠在叶曼蕴的身边。
钱芳菲见过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之初虽然讨厌她,那是因为场合不适,但现在看着这女孩挺舒服的。她说:“你就是叶曼蕴?你今天很漂亮!这身裙子真不错!那天真要谢谢你那位男友,是男友吧?”
小曼脸一红,说:“不是,您误会了,他是我的师父,不,就是上司。”
这时,羊羊小嘴对着小曼说:“就是那位救我的叔叔吗?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呀?”
小曼本不想说出方勇的名字,但见羊羊对叔叔的印象那么深,便对钱芳菲说:“他叫方勇。”,又对羊羊说:“他是肖叔叔。”
钱芳菲本来很吃惊,但问出来还是轻轻的声音:“他就是方勇?”
小曼点头。
小曼被钱总夸了裙子,心里很受用。趁着高兴劲,她从自身包里抽出那张自己最满意,也获过奖的动物画,展开来给羊羊看,并指着画中的动物问:“羊羊喜欢吗?”
“喜欢。”羊羊回答。大凡小女孩对年轻的阿姨都不嫌弃,何况,这阿姨不但漂亮,还和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在一起。
羊羊主动问面前的阿姨:“都是你画的吗?能给我看看吗?”
叶曼蕴说:“当然。”问她刚才看到的那张:“画的什么?”
羊羊歪着头想,样子可爱极了。想了一会,小声地而又不敢肯定地说:“燕子吗?”
叶曼蕴画的确实是燕子。这是她大三那年五一黄金周,在老家对着房梁上的燕子妈妈和小燕子而临时描就的。后来,她在画上添了颜色。再后来在学校的国庆文化展上获奖。
现在见羊羊喜欢,便说:“送给你。”
可羊羊没有点头,还摇了摇头。但眼睛去看妈妈。
钱芳菲这会儿关注起叶曼蕴跟龚老师的关系来,或多或少带着一种警觉问:“小曼是你同学吗?”
龚老师把叶曼蕴和自己的关系以及多年来业余画画的事都跟钱芳菲讲了。
钱芳菲今天对叶曼蕴的感觉不错,又看到这么灵巧的一窝燕子——母燕给小燕喂食,便对女儿说:“宝贝,你喜欢,就谢谢阿姨!”
女儿接过画后,又回过头对叶曼蕴说声“谢谢”,然后问:“小曼平时都有什么爱好?”问话时,虽然没有刚才那样的笑吟吟,但严肃中也多少带着些随和。
叶曼蕴认真回答:“文学、音乐、体育、生物,我都喜欢。美术是最喜欢的。”
“你喜欢聒噪的小女孩吗?”钱芳菲问到主题。
叶曼蕴一下对这个生僻的“聒噪”二字没反应过来,停住了没说话,不知说什么。
但当钱芳菲准备重复或解释时,叶曼蕴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后说:“您是指小孩子吵闹吗?没什么不喜欢的。我自己有时候也蛮聒噪的。”
谁知,聒噪这个词引起了羊羊的兴趣,她在旁边忽闪着眼睛问:“妈妈,什么是聒噪呀?”
大家都笑。钱芳菲含笑而沉色道:“就是你现在这样子,大人说话喜欢插嘴、吵闹。吵闹就是聒噪。”
羊羊撇撇嘴,知道大人们笑她,不理了大人们了,一边看画去了。
钱芳菲指着女儿,对叶曼蕴说:“那你喜欢我们羊羊吗?”
叶曼蕴响亮地“嗯”了一声,在背后摸着小孩的头发,问:“羊羊,你喜欢阿姨不?”
有意思的是,羊羊也学着刚才叶曼蕴,大声地“嗯”一声,还配合着点头。
这样,龚老师、钱芳菲,还有叶曼蕴都咯咯大笑,让房间充盈着女人性感而响亮的笑声,甚至引得窗外树枝上几只小麻雀都探头探脑往房内瞧。
而使大家意想不到的是,羊羊大声抗议:“聒噪!”
三个女人便不敢高声大笑了,捂着嘴面面相觑,然后偷偷乐。
之后,钱芳菲和龚老师一侧说话去了。叶曼蕴便把自己画的头像和小动物,全部铺开给羊羊看,一边看,还一边讲解。
突然,羊羊叫了起来:“妈妈!这是妈妈!”
叶曼蕴吓了一大跳!确实,此时展开的正是钱芳菲的素描。自己居然疏忽了,将那次拍来的钱芳菲的照片描摹后的玩耍之作也带来了!而现在要藏也来不及了。别说小孩已经叫了,就是没有叫,钱芳菲在和老师说话时,还不时偏头往这边看呢。
钱芳菲挪过两步靠近叶曼蕴,双手抓着画左看右看,然后笑着说:“还真是我呀!”
叶曼蕴像一只刚偷吃了主人食物的小猴,红着脸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仿照一个明星的写真画的。想不到明星这么像钱总。”小曼人是鬼精的,如果说前一句话是道歉的话,后一句就是矫情的撒谎。
不过,人类似乎都喜欢这样的矫情和撒谎,尤其是受用这话的女人们。
羊羊叫了起来:“妈妈像明星啰!妈妈像明星啰!”一边叫还一边拍手。
钱芳菲专注手里的画,自言自语:“我还像明星?是哪个明星呀?那——小曼,这画就送我了?”
钱芳菲的脸上春色荡漾。
叶曼蕴点着头说:“行,只怕画得不好,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