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颜工又抿酒,然后举起杯,也让方勇跟着喝。方勇没有喝,颜工也不计较,回答小叶说:“后来董局长畏惧关处长‘无知者无畏’,找蓝总扯皮,说是蓝总擅自做主进了劣质水泥,把责任推给蓝总,自己下了台阶,当然,水泥也退了。”
“那关处长真不简单!”方勇说。
谁知颜工嘴一撇,带着鄙视说:“办事公正不阿,坚持正义这一点上是值得称颂,但是他是个有毛病的人。你不知道,他特别防备女人,尤其是相貌好的年轻女孩。所以,小叶,你要攻下媒体城这座城堡,首先得过关处长这一关。”
小叶很不舒服地喊起来:“他不会是变态吧?”
方勇问:“你刚才说他有毛病,是不是真的——”方勇没有把“变态”二字说出来。
“这倒不至于。”颜工知道方勇的意思,叹了口气后说:“他都五十岁的人了,对待感情却像小伙子一样痴迷。大学期间,他和女同学恋爱,爱得死去活来,据说还生了个私生女,送给郊区一个工人了。后来女同学出国留学,他支付她学费,在国内等着她归来。可谁知,女同学归国了,人也不属于他了,跟惠泉市一个有名的大老板结婚了,但大老板最近两年又不行了。大老板有自己的情妇,关栋梁为了证明大老板的龌龊,使她跟花心老公离婚,回到自己身边,便利用当报社主编的权力和便利,偷拍了大老板跟情妇的一大堆照片。可女同学在得到照片后,却出卖了痴心爱自己的人,把照片的来历实话告诉了老公。这大老板可不是什么善主,心肠也狭窄,便利用自己亲戚掌管政府人事的这一层关系,将关栋梁的职务找个理由下了,关处长就这样闲下来了。从报社调到局里后,他从此管起基建来了。可老是单身也不是回事啊,老父老母也跟着他不快乐啊。前年,在亲朋的反复劝说下,他终于想通了,处了一个对象,这个对象是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老纯女,老纯女性格不好,脾气也坏,还爱琢磨人,最可恨的是,她骗了关处长一笔钱后,就跑到深圳再也找不着人影了。最近,我听说他大学期间随便丢给老百姓的那个私生女儿找到了。那女儿的养父母还不错,送她女儿读了大学,读的还是法律呢,现如今在正心公司工作,都做上副总了,很能干的。但那女孩不怎么搭理关处长,更视她的母亲,那个大老板夫人为路人。因此,关处长最近的心情又不好啦。唉!有才的人都命不好啊!”
颜工最后的那一声叹,带给了两个年轻人郁郁的心情。方勇闷头喝了一口酒,小叶也低着头在思考什么。
颜工看看两位,想着是自己的责任,便举着酒杯,非让方勇跟他碰一口不可。等方勇喝了,颜工对方勇说:“小方,听小叶说,你在南京认识很多大老板。我有个外甥是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和小叶是校友,比小叶高两级。他中文系毕业,文章写得好,因不想教书,才跑到南京去了,人虽然灵活,但上班总是不如意,换了好几家单位。最近,又失业了,我想,方总门面宽、面子广,能不能帮忙介绍家靠得住的单位?”
方勇虽然有点不爽——颜工今天这么健谈原来是有事相求,但还是认为颜工人不错,自己收获不小,可以说,有颜工这些刚刚讲出来的信息,自己对拿下媒体城这个大单多了几分把握,增大了一些信心。现在说起介绍工作的事情,想起秦国华在南京的企业内刊正需要一个文笔好的编辑,颜工的那个宝贝儿子可以先做编辑,再根据表现和才能,慢慢切入文化建设方面的工作。由此便回答颜工说:“老颜,你回去后让他把简历通发给我,我帮他推荐推荐,但成不成功看他的造化。”
颜工听方勇这么说,千恩万谢,又连敬着要方勇赏脸喝酒,并当即喊来服务员,说自己买单。
方勇哪能让一个退休后靠打工挣钱的老人来买单,抓着颜工一双瘦瘦的但很有劲头的手说:“您坐着别动,我跟您喝酒。”说着,给小叶使个眼色,让小叶起身去服务台单买。
方勇想,媒体城工程如此之大,虽然颜工是临时受聘的,但他和惠泉图书局合作多年,前几年做局办公大楼就和关处长滚在了一起,自然和关处长关系好,和董局长也应该不错,再说了,即便关系一般,但他处在总工程师的位置,不仅在质量把关上很有权威,而且在信息源的提供上,将也是非常灵通和准确的。现在飞扬跟他如果处理好了这一层关系,那么就是一绝好的眼线。
如此想好了,方勇决定在酒楼再买两瓶稻花香,让颜工提着回家去。再就是,关于他外甥找工作的事,如果看了简历还行的话,就马上给秦国华打个推荐电话……
方勇站在太湖岸口码头,一如猎犬一般四处搜寻。气温骤降,上午还温暖的天,此时空气凛冽钻骨,单衣薄褂的他感觉这惠泉,这长江刺骨的风似要将他吞噬——惠泉三月的倒春寒胜似寒冬腊月。
“他妈的,什么‘惠泉四季如春’,现在却是捂得连尿都出不来。”他发牢骚地小声嘟囔。
“老大,你说什么?”
跟在后面的叶曼蕴也是一件衬衣加在外套在身,他们两人都是上午出的门,中午没有回去,此时虽然也冻得瑟瑟发抖,但精神却似跟着主人第一次出猎的小狗般,照样欢蹦欢跳,听上司在说话,因没听清楚,便忍不住问。
方勇今天带着叶曼蕴在跟踪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媒体城工地基建处处长关栋梁。
太湖边的风景很美,但他们无心欣赏,也无暇欣赏。
方勇专注地盯着前方,仅回过头瞪了叶曼蕴一眼,对她的话不予回答。过了一会儿,反而批评叶曼蕴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老大,像黑社会似的。”
叶曼蕴是学教育专业的,因不喜欢回老家教书,而找其他工作又像山沟里寻娃娃鱼般困难。加之家里是农村的,没有什么亲朋可以帮忙介绍工作,便投身做了营销员。
叶曼蕴在惠泉大学毕业,方勇也就乐意带着一个熟悉本地战场和本地风土人情的人。虽然见第一眼的时候,他有点瞧不起女孩,但仅有的两三次接触,发现这个女孩有一些机灵,同时也值得信赖。如今的人都势利,能有这么一个可以信赖的女孩跟着,也是自己的造化。再,虽然叶曼蕴不是很漂亮,但感觉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青春活力,比同龄女孩强,也由此可以看出,她对工作是热情的。而一个热情的女孩,又如何不令人喜欢呢?
“叫你哥你说肉麻,叫你老大你又说是黑社会。亏你还是个老总呢,连‘老大’这个称呼的内涵已经改变了也不知道,观念比出土文物还古老!”又说:“叫你老师如何?你那副古板相,像我熟悉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中学时的班主任。我总不能叫你爸,那就叫老师了。啊?”
方勇不做声,觉得这女孩似是快乐的小鸟,总能给人开心。心说假如你叫我爸,我还不答应呢,因为我没那么老;不过居然有人不叫自己方总叫“老师”也算是罕见的了。
叶曼蕴笑了,心说你就是好为人师。然后因太冷,太湖的风太大的缘故,身子像乌龟一般使劲地往矮处缩,边缩身子边说:“都快到清明节了,这鬼天气还这么冷。”说完,脚步又鬼使神差地往方勇身边移,一步一步,身子最后几乎靠上了方勇魁梧的“堵墙”。
方勇皱了皱眉,身子一让,说道:“女孩子要矜持、斯文、自律,不要动不动往男人身边靠,明白?”
叶曼蕴嘟囔道:“人家冷嘛!”
“冷,谁不冷?罗盛教要是像你这样,还有勇气跳下冰窟窿里去救人?”
叶曼蕴嘟起嘴,心说你又上纲上线,但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