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秦国华来了(2 / 2)

话音没落,老人又从柜子里掏出个青花盖来递给了姓真嘉,然后闭紧橱柜,落了锁,朝方勇和姓真嘉走了过去。

方勇提起罐子,凑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这个青花罐子。

那罐子大约有一尺左右高矮,直口,短颈,罐身长圆,圈足。罐口稍下处绘有一圈二指宽的青色缠枝花,罐身一周通绘青花缠枝莲,罐子近底处也用缠枝花装饰。青花色调淡雅,绘画笔意生动。放在桌上的罐盖呈半圆形,盖子顶端绘有凤穿牡丹的花纹。将罐子掉转过来再看,罐底有青花篆书大清康熙年制六字。

方勇看完罐子,轻轻地把罐子放回了桌子上,问姓真嘉道:“你问问他要多少钱。”

姓真嘉便转头大声问老人:“你想卖多少钱?”

老人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半天不语,显得有些黯然神伤,眼角似乎泛出了老泪,折射着星星点点昏暗的灯光。过了会儿,老人才开口说道:“这罐子是我家祖传的东西,老祖上在朝廷里做尚书,我没本事没出息,给我老祖上丢脸了……”

姓真嘉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不是每个尚书的后代还能做尚书的。”

老人咬咬牙,说道:“我孙子快要上大学了,我要拿钱给孙子交学费,还得给孙子娶媳妇,盖房子。我没本事挣那么多钱,全指望着老祖上传下来的这个罐子了。”

“人家方总问你要多少钱呢。”姓真嘉在一旁说道。

老人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三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

方勇也沉默了一阵,转身走到屋子门口,冲姓真嘉招招手,等姓真嘉走近后,小声跟姓真嘉说道:“你问问他能不能再便宜一些,我是爽快人,不愿意跟老人磨来磨去地谈价钱。”

姓真嘉答应了一声,返回老人身边一番劝说后,过来跟方勇说:“他说,低于三十块就是要了他的老命都不卖。”

三十块是行话,一块钱就代表一万,通常在买卖上万的物件儿时会用块来代替万。这是防止交易时隔墙有耳,听到数额巨大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方勇听到三十块,笑着点了点头,冲姓真嘉说:“行,三十块就三十块吧,看老人也怪可怜的。”说完,方勇走到桌前提了提青花罐,朝老人说道,“老人家,那咱们就说好了,三十块钱成交,谁也不准反悔!”

老人无奈地点了点头,口里喃喃道:“拿去吧,拿去吧……”

方勇伸手在裤兜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在姓真嘉和老人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五十块,你俩找给我二十块。”

姓真嘉惊呆了,张着大嘴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我问过老人家了,三十块钱成交,谁也不准反悔。”

“可……可那是行话呀,您该不会不知道吧,三十块就是三十万。”姓真嘉大声说道。

方勇笑眯眯地望着姓真嘉,慢慢地说道:“一个农村老汉,他怎么会知道古玩行当的行话?我说三十块钱成交,他分明应该着急才是嘛。呵呵,你们应该赶快找给我二十块钱,我还要赶路。”

说着,拍了一下姓真嘉的脸:“小子,你是我的手下,还和我玩这套虚的?我收留你的时候,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确了,你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都别怪我和你翻脸……”

方勇说着笑了笑,转向那个老头:“我想给你三十块,因为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错,比电影演员还要专业,我都看到了你眼角的泪花,这三十块钱我当作是买了一张电影票。”

老者不说话了,忽然转身奔到门口大喊了一声,随即便听到院子里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跑了过来,五条大汉鱼贯而入,站在屋子里,围住了方勇。大汉们手里都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了方勇几眼后,扬了扬手里将近二尺多长的活口铁扳手,说道:“这位朋友,事情既然如此,你也是明白人,今儿……”

话音没落,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白领着十几个手持砍刀的人跑了进来,把刀架在了姓真嘉、老汉和那五条大汉的脖子上。

小白凑到方勇身前,笑呵呵地说打破:“方总,我没有来晚吧,早到了,呆在猪圈里面,那味道着他妈的不是人闻的。”

“辛苦你了,小白哥。”方勇指了指桌上的五十元钞票,对吓得脸色发白的姓真嘉和老汉说:“找我二十块,我不是开玩笑。”

在这刹那那老头和屋子里他的帮手都被吓的面色发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古玩这一行,能让你一夜之间富甲京城,也能让你一夜之间变成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专门做假的人,花不到一百元钱买个新仿瓷器,用糯米水煮泡几天,用破棉絮蘸药水擦拭几天,再花几百元到农村租一院老宅子,一帮人到城市里四处散风拉买家,骗局就这样上演了。老宅子是真的,昏暗的灯光是真的,那老人眼角的泪花说不准也是真的。可惜这瓷器是假的。那青花瓷罐方勇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假的,这样的罐子在假货里面也是下等货色,根本不需要拿在手中仔细地观看。

可惜还是有人上当,上当的人还不少。若要把这瓷罐子摆在琉璃厂,上当受骗的人当中,绝大多数人的眼力能够分辨出这瓷器的真伪,可这瓷罐子挪了挪地方,大家就被蒙住了。

原因还是一个贪字……

这瓷罐若是真的,价值上百万。若不是奔着这上百万的价值,上当的人也不会被骗三十万。

“方总,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姓真嘉一迭声地说道。

方勇没有容他把话说完,摆了摆手,对那个老头慢慢说道:“你叫牛志力吧?”

牛志力害怕的点了点头。方勇挥了下手,让小白押着那几条大汉出去,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秦国华和老头的时候,方勇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以前是跟着一个叫李梦晴的人的吧……”

牛志力面色大变,这人是怎么会知道的?

“东西拿出来吧……”方勇伸出了手。

“什么,什么东西……”牛志力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

方勇笑着摇了摇头:“青花瓷盘,当年你从李梦晴那里偷走的青花瓷盘……李梦晴对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对这个青花瓷盘爱不释手……李梦晴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你,要是被他知道了你的下落,你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恶魔,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个恶魔,他什么事情都知道。

牛志力颤抖着站了起来,颤抖的走到了柜子前,颤抖着拿出了他那个视若珍宝的青花瓷盘……

“方老弟,你究竟在那搞什么名堂?”回来的路上,秦国华一头的雾水……

“别急,秦总,还有好戏看呢,明天咱们就去见两个古玩专家……”方勇神秘地笑了一下……

被方勇亲来的几位古玩专家,视线都落到了这个青花瓷盘上。

静悄悄的大半天后,有人说话了,可他说的话却令屋子里的人大跌眼镜。

那人叫白国锋,是位有名的收藏家。他盯着盘子瓮声瓮气地说:“这青花盘的胎、釉、形倒是没问题,可这青花的发色可说不准,看上去有些地方发暗,不像是进口钴蓝料,另外盘子上画的这条鱼,不像是宋朝时期的风格,这鳞片和鱼唇,倒像是元末明初时期的风格。”

他这话一说完,屋子里更安静了,大家的眼光都从盘子里拔了出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这古玩界的规矩,若是有人刚得到了一件古玩,没有开口说让你鉴定,只是说让你欣赏,那你就老老实实地欣赏,即便面前的东西是赝品,你也不能说,想说只能在日后旁敲侧击地说,还不能直说……

因为在别人刚花了大价钱买了件古玩,正沉浸在幸福中呢,你却告诉人家是假的,这对人是极其沉重的打击,心脏承受力差的说不准会当场犯病。再说人家也没有要你鉴定,只是让你欣赏。这就像你去参加别人的婚礼,新娘子再不好看,你也不能在婚礼上当着众人跟新郎说……

这白国锋年纪也有五六十了,整天在古玩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这些规矩他自然知晓。可他为何还说出这番话来呢?难道他自恃自己的眼光看得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准、都细?大家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为何说出这般疯话来打击人……

终于有人气愤不过,站出来反驳他说道:“话可不能这样说,看一件物品不能只看一样便妄下定论,形神韵皆要品。这青花盘的造型胎釉都是宋朝时期的代表风格,决计错不了。至于这青花的色泽,我想你应该再仔细多想想,唐朝时期的青花所用的钴蓝料是进口的,那是阿拉伯商人从丝绸之路带来的苏麻泥青料,虽然这钴蓝料烧出来的色泽蓝艳惹人喜爱,但它的价格却不菲。

到了宋朝时期,金、辽、西夏、蒙古割据一方,通往西亚的丝绸之路不再通畅,钴蓝料的来源也渐渐断绝。但是,一些窑场像磁州窑、吉州窑的工匠们还留存着少部分钴蓝料,由于当时连年战乱,这些工匠们从北方南迁至安徽、浙江、江西等地继续烧制瓷器。当然,吉州窑的工匠们就不用南迁了,吉州窑就在江西,想必牛老弟你比我更清楚,我说的南迁主要是指磁州窑和巩县一代的窑工们。这些工匠们迁移至南方后,随身携带的钴蓝料虽已存留不多,但还没有到了完全断绝的地步……

至于发色不均匀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牛老弟你为何说出这样外行的话来,这发色匀不匀不仅取决于青料,还要看施用技术和炉火温度,要看画工的技术怎么样,画线用力均匀烧出来是一种颜色,用力时轻时重烧出来的颜色那肯定不一样,炉火温度的高低也会直接影响青花的发色。牛老弟好歹也算是个收藏家,居然说出发色不匀是疑点这种话来,真是贻笑大方。它是宋青花,咱们大家看了半天还不知道究竟用的是什么青料呢,你以为是现在景德镇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青花瓷,发色倒是匀称,价钱也下来了,一个盘子五元钱。这种问题即便是刚入行的小玩家也懂得……”

说话反驳他的是头发花白的陆教授,陆教授跟方勇的外公是至交,多年来一直在研究陶瓷,是国内陶瓷研究的权威人士,这次也被方勇请了出来。

陆教授边说,边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又伸出手指触指着青花盘上的几处微显剥釉的瑕疵说:“我想你作为一个收藏者,应该是见惯了明清时期的精美瓷器,这样的青花盘跟明清瓷器比起来,自然显得拙笨了许多,你眼大了,这盘子不入你的眼了。但是你要知道,顶级的明清瓷器那也不过是件艺术品,而这青花盘的身上却承载了填补没有发现完整宋朝青花瓷器空白的重任,它的使命价值远远高出了艺术的价值……”

大家纷纷点头认同陆教授的话。白国锋却依旧不依不饶,指着青花盘上的鲤鱼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对这鲤鱼的颜色和画工有看法。”

陆教授抬头瞪着他说道:“你还有什么看法,倒说来听听。”

白国锋摇头晃脑地书道:“这鲤鱼的胡须和鱼尾就不能伸出盘子外!这不是那个时代的风格,我见过类似的青花盘,可那是清朝光绪年间的物件,还有,这探出盘口边沿的胡须和鱼尾的发色跟盘内的发色有很大的差异……”

白国锋边说,边伸手拿起了盘子,指着盘外的图案朝大家说道:“盘外的色泽极为翠艳,跟盘内的颜色形同陌路,并且上面的一处釉子无开片,这是什么道理?大家说这是怎么回事,赵老您倒是给解释一下。”

大家仔细地朝盘外的图案看过去,可他把盘子拿在手中,看也看不清。陆教授凑近了白国锋,手扶着眼镜,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白国锋就说:“赵老,您自己拿着好好看看吧。”说着,伸手把盘子朝陆教授递了过去。

陆教授抬手去接,可就在将要接住的一刹那,青花盘从白国锋和陆教授两人中间滑落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碎瓷声清脆如磬,余音袅袅……

屋子里的人全傻了。

足足有十几分钟,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所有的人脑子都天旋地转的。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几百万的青花盘刚下汽车没多久,便在眼皮子底下摔碎了。

陆教授嘴唇颤了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我还没接!”

白国锋愣了愣,呆呆地说道:“我递出去了啊……”

这古玩行的潜规矩,一个人在交给另一个人一件古玩时,绝对不会手把手地交到对方手中,而是把古玩稳妥地放置好后,松手,做手势请另一人自己再去拿起来。为的就是避免二人在交接古玩时不小心把古玩掉在地上摔坏了,是谁的责任都说不清。陆教授和白国锋两人都是行家,争执中竟将这入门就需知晓的规矩给忘了。两人谁也脱不了责任。

方勇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青花瓷盘的破碎而恼怒:“你的戏也算是演够了吧?”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