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金华和正在洗车的扬-约瑟夫打了个招呼,旋即递上红酒笑道:“章工,章太,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章程把红酒转递给夏遥,一边跟二人握手,一边让开身体道:“太客气了,二位里面请。”
客厅里空荡荡的,许桑成一脸疑惑地问:“章太,翰翰和晴晴呢?”
“都被我大姐接走了,说晴晴和奥古斯特马上就要去美国,走之前要去她那儿住几天,不然一走又很长时间见不着。”
吴金华环顾了下四周,好奇地问:“两个孩子自己去美国,你们真不打算送送?”
章程若无其事地笑道:“说不送就不送,不然还叫什么锻炼?”
“你们也真舍得。”
章程轻叹了一口气,不无自嘲地笑道:“家里没外人,跟你们二位说实话,我们是打心眼里舍不得,为这事夏遥偷偷哭了好几次,但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娇生惯养吧,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要下这个决心。”
吴金华微微点了下头,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晴晴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将来肯定有出息。
“出不出息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得快乐,能够自食其力。好啦,不说了她们了,走,去餐厅吃饭。”
晚宴准备的很丰盛,还有三位大美女作陪,开了一瓶红酒。吃得宾主尽欢。
餐桌上不谈工作,也不提这顿饭到底是什么由头,吃完之后不能再不问,看着他俩欲言又止的样子,章程起身笑道:“吴总,许总,年前李总给我带了一盒茶叶,要不我们上楼一起尝尝?”
“不是好茶李总肯定拿不出手,一定要尝尝。”
“请。”
走进书房,泡完茶。章程坐到二人对面不动声色地问道:“离回归就剩几个月了,对于香港的未来。尤其对于特区政府的政制,二位是怎么看的?”
谈起国家大事,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吴金华没急着开口,吹了吹浮在杯子上的茶叶,沉默了大约二十秒钟,才摇头叹道:“要是别人问,我只能说对未来充满信心。但章工问这个问题,我就实话实说了,前景不容乐观,搞不好会出大问题。”
他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在香港上的小学、中学和大学,在麻省理工大学电气工程博士,在美国贝尔实验室担任了几年研发主管后回到香港。又相继担任过港灯总工程师、董事、副总经理及香港贸易发展局副总裁和生产力促进局主管副总裁。
同时还兼任过很多为公众服务的职务,比如香港标准及检定中心董事、创新科技处——推广创新及设计督导委员、电子电器业咨询委员,对香港非常了解。
他能看出潜在的危机,章程并不感到意外,略作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吴总,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好的。”
吴金华与许桑成对视了一眼,直言不讳地说道:“首先,港人治港这个体制本身就有问题。从八十年代初中英谈判开始,无论中方还是英方,都尝试着用殖民地的旧体制于未来的新区之上。换言之,就是去维护一个名为行政主体,实为官僚管治的格局。
可以说现在的香港是有法治,有自由,没民主,大事小事,几乎都由港府说了算。而特首虽然实为bj挑选,却名义上由本地精英组成的推选委员会推选产生,也就不能不照顾本地精英和利益集团的利益,没有殖民地总督那种超然的权力优势。
回归前,港府就处处排斥新冒起的民选议员和社团力量,掣肘立法局,以防他们侵犯其行政主导权。而回归后,这种对峙很可能会出现另一个格局,就是特首及他的行政会议,将成为挑战行政主导权的一方。干好还行,要是干不好,肯定会出大乱子。”
港英政府留下的那么多公职人员不能全部换,而且之前就确定几乎都按照殖民地的旧体制来,新一届政府主要人员想干事,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矛盾。
到底是在港府干过的,看问题就是通透,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老懵董”才推行推行高官问责制,把政务司长变成了政治任命官员,各局长由之前的向政务司负责,改为直接向行政长官负责。
以至于让政务司司长职责减少,只是负责行政长官所指定的工作,没有固定范畴,没有行政长官的命令亦不可干涉各政策局,只是排名上和薪金比各局长高一些,被人们戏称为没有实权的“无兵司令”。
章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吴金华接着说道:“其次,无论特首还是行政会议成员,都因为体制的设计而无需面对社会公众,甚至无需对公众负责,直接导致其普及认受性积弱。现在都已经有传言回归后不是港人治港,而是庸人治港,可见他上任后会面对一个什么样公众舆论。”
特首是推选委员会选的,不是绝大数港人选的,董同志本身的声望又不是那么高,不犯错还行,一犯错将很难受到认同。而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又不是一件“维持会长”所能胜任的事,结果可想而知。
章程不置褒贬的笑了笑,侧身问道:“许总,你认为呢?”
许桑成是前香港职业训练局总裁。在政府担任公职的时间远比吴金华长。看问题更透彻。他放下杯子,一针见血地说道:“可以想象,回归后会出现五种状况:特首要执政又缺乏权威和支援班子;行政会议要当‘内阁’却无能量;
高官要当‘部长’却不愿也不敢负上政治责任;工商界精英要权要利却无法参选;那些右派想攻陷,事实上也很容易攻陷直选又无用武之地。总之,在我看来一国两制是个好想法,同时也是一个伪命题。”
把原本对立的两套制度,扯到一块儿去肯定会出问题。bj明白,伦敦也明白。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章程暗叹了一口气,抬头说道:“二位,从表面上看,我们在香港没太多利益,无需蹚这滩浑水。可事实上呢,nb实验室与学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每到六月份,高主席都要找借口去国外避风头,将来真要是发生我们所不想看的事情,实验室是表态还是不表态。站队还是不站队?”
不表态其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实验室的态度某种意义上又代表着nb电气。
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吴金华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大局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实验室对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香港对实验室的重要性同样不言而喻,所以我认为,如果有机会介入的话,或许可以试一试。”
吴金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马问道:“章工,难道你想……”
章程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严肃地说:“不是我想,而是不得不想,哪怕死马当活马医,也要比坐视不理的好。另外bj方面也有这个意思,他们希望我姐夫或你们二位中的一位,能够加入第一届特区政府,用你们的才智为港人做点事情。”
许桑成大吃一惊,顿时连连摇头道:“刘董不能去!”
“我和他都是这么认为,毕竟身份太敏感。”
吴金华这才明白了他这顿饭的真正用意,想了想之后也摇头道:“公司正在转型的关键时期,我同样不能去。”
章程真不清楚公司的重大决策,倍感意外地问道:“转型?”
“是的。”
吴金华深吸了一口气,介绍道:“我们准备用5年时间,把公司从生产制造型企业,转为服务型企业。章工,您别误会,这与我们的总体战略不矛盾,一家公司如果没有技术,不管是知识方面还是产品方面的技术,那么它就不可能成为一家服务型公司。
而像nb电气这样的公司,要是没有技术方面而去做服务,成本可能是太高了。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必须保证我们拥有一流的技术和高质量的产品,可以使我们服务于市场上现有的设备,为它们进行技术改造,在金融服务、航空和传媒领域也是这样的。”
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如果再给他五年,章程相信他一定能够把nb电气打造成一家国际一流的技术与服务提供商。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吴金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的产品销售占75%~80%,服务仅占20%~25%,服务其实知识含量很高,不应该把产品与服务分割开来,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这个比例应该倒个儿。在拥有一流产品的基础上,发展真正意义上的服务。
同时即将迈入新世纪了,整个市场和环境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刚刚兴起的新经济,我们不能不越跑越快。而公司又存在一系列拖后腿的问题,甚至其他企业有的问题,我们都有。”
“许总,你呢?”
许桑成可不想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章工,我对再次从政真不感兴趣。”
章程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突然笑道:“是啊,过得好好的,谁愿意去自找麻烦?问题是我们不去找麻烦,麻烦总有那么一天会来找我们,况且二位与我不同,你们是真正的港人,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又决定了完全可以担此重任。第一任政务司长,干好了或许将来还有可能参选特首,考虑考虑吧,别急着给我回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