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银针术
“没说。”段四很笃定地说道。他也特地指出了铁器,但知府和推官都说,那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一句话一个字提到过要买生铁或者铁器。
商成想了想,马上就做出了决定:“告诉屈知府他们,盐巴茶叶可以换给他们一些!但不管是盐巴还是茶叶,他要十驮,至多给他一驮。至于别的东西,一颗米一存布都不准!”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这事屈知府他们不能出面,让他们回衙门找个能说会道的精明人出来,让他和那家伙打交道。还有,记得告诉屈知府,和那家伙打交道的时候,不用忌惮这桩买卖做不成,一定要朝死里压价钱!但要告诉咱们派去的人,一定要和那个完奴儿汗王的亲信把私人关系搞好,他想要什么就送他什么,他想不到的咱们也送!而且,所有的花销都从宽里打算,支出也都从左军帐簿上走。”
段四笑道:“您这样安排,屈知府他们可是要沾不少的油水。”
“该让人沾油水的时候,就不能让人还吃素。放心,屈知府他们心里有数,不会张着嘴巴想一口就吃成胖子。”商成也笑了。他又说,“别忘记和屈知府他们说,这事将来要是有了什么眉目,功劳簿上他们必然是头一份。他们心里自然也就有了掂量。”
段四出去没多久,就又转回来。这回他还领着三个人。
是月儿和二丫,还有祝神医……
时令很快就走到了白露。
现在,一年中最紧张最忙碌的收获季节已经过去,枋州城的街面上也逐渐出现乡下人。这些人一般都戴着黑幞头,穿着花花绿绿的绸布衫子,脚上也蹬着皮子做的矮靴,走路时都故意作出一副庄重沉稳的模样,说话时还时不时蹦出一两个文绉绉的古辞,但是真正的城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就是乡下来的土财主。这些自以为体面的乡下人赶着马车或者牛车,拉着一车车种出来又吃不完的剩余粮食在衙门或者粮商那里换成或多或少的制钱,然后肩膀上挂着哗啦啦响的肮脏褡裢,在大大小小的酒肆饭馆里进进出出,一个个吃喝得满脸放红光;吃完一抹嘴,再给家里大人娃娃扯上几尺绸缎布料称几斤粘着芝麻的麻糖,就三一群俩一伙地吆喝着牲畜拉车回家。不少人喝多了霍氏白酒,车还没出城便四仰八岔地躺在车上呼呼大睡,扑鼾拉扯得就象打雷一样响亮……白露以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雨水不仅带走了燥热的暑气,也荡涤了空气里的尘埃;天气一下就变得凉爽起来。
夜里的一场秋雨,簌簌啦啦地一直飘洒到第二天上午。
快到晌午的时候,雨住了。但天没有马上放晴,厚厚的灰云还布满整个天空。太阳被云层遮挡住,在云团上映射出一块苍白的光斑。庭院里那棵桂花树上到处都挂着一簇簇金黄色的桂花串,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陶醉的馥郁花香。一群草雀在树下的泥地里蹦来跳去;它们一边扑抢啄食着被雨水打落的桂花耔,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商成穿了件长袖子布衫,挺着腰坐在滴水檐下的一张条凳上,让祝神医在他头上扎银针。两位从京城专程赶来为他治病的太医,昨天傍晚才赶到。因为商成只相信祝神医的医术,所以这里暂时就没他们什么事,便在一旁替祝神医打打下手,顺便也看他的用针。至于先前那两位枋州本地的大夫,在祝代春赶来的当天,商成就一人赠了十两官银礼送走了。
祝神医在商成的额角边紧邻着太阳穴的地方斜着又下了一针,松开绷紧额角皮肤的左手,右手捻着针尾轻轻转了几下,对两位同行说:“当年先父授我用针之法时曾反复叮嘱,此处用针,深不得过分三,浅不能不及七厘,用针取度当因人因情因时而各异。大将军头疼晕眩,耳鸣似鼓,我就取在分一,两位大家以为对否?”
两个京里来的太医,一个精通外科青红伤,一个擅长调治阴阳表里,但对用针之术都是泛泛,说不上精通。祝代春嘴上说的“下针一分取针势疾劲缓”的道理,他们都知道,但他运针的手法便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个就里,更别说祝代春不用手掌手指丈量取穴,一头和他们说话,一头还在燕山提督额头眼眶脸颊颈项各处下针……两个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唉,这个乡下野郎中的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他现在的病人可不是什么下苦人庄稼汉,而是燕山提督四品上将,这要是一个不留意扎出个好歹,是算他的还是算他们俩的?到时候怕是连个说辞讲理的地方都寻不到!
趁着祝代春转身取针的时节,两个人悄悄地对望一眼,都是撇嘴摇头默默叹气。没办法,谁让商燕山最信这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