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书困于浓雾时,二零八八这边却已经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山洞没有迷雾,也没有分路口,只是一条道路直直地通往深处。
然而在山洞深处,却出现了大片璀璨到灼眼的光。这是金银珠宝所反射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
在场的都是武者,耳清目明,能看见金砖像是垒房子的石砖一样一层层地垒砌,溢出的首饰做工精致,镶红染翠,更能看见堆叠在一起的箱子,被腐朽的缺口露出排列整齐的金锭银珠,因为存放时间太久干裂的木箱,流泻出翡翠的绿意和珍珠玛瑙的温润。
这只是肉眼所见的冰山一角。
在山洞尽头的空间,比他们能看见的部分要大得多。
肉眼可见的财富,可是却无法触及,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向着山洞走了很久,看上去不过短短几十息的距离,却怎么都无法缩短,有不要命的邪道,不顾阻拦冲在了木尽前面,躲过了成排的箭矢,又跳过了突兀出现的深坑,最后却被一支箭定死在了离着宝藏不过寸尺之间的地方。
诡异的是,众人慢慢地向他尸身的方向前进,当终于将箭矢从他身上□□的时候,之前明明看着离着尸身只有寸尺距离的宝藏,离着他们依旧还有几十息的距离。
就好像这山洞是活的,在变长。
木尽曾诧异过,他们是不是进了什么迷阵,山洞只是看起来笔直,其实他们一直在山洞里打圈,可是他一路走来所拆除的机关,却没有一样相同的,若真是在打转,这个圈究竟有多大?
“覡,这是幻境?”木尽仰头去看一直沉默着的李砚夕,他依旧穿着苗疆的服饰,站在暗处,在他周围纷飞着黑色的蝴蝶,纷飞之间带着紫色的流光。
他从进了山洞就再没有说过话。
这时木尽问他,他也只是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一只蝶蛊慢慢飞回了他的身边,他才沉声道:“只能说与蛊无关。疏影飞了至少百来息,依旧没有到尽头。”
“疏影说它没了方向感。”
了因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不知道这是不是这洞穴名为‘求不得’的含义。”
冉苍面上没什么变化,他道:“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但是距离似乎没有变化。”
梅山二虎颔首,“这洞穴不是生长的——或者说是依据我们的行动变动的。”
他们一行人在一起讨论,二零八八记着洛书的话,不动声色地遮挡着冉苍的视线,这一路下来,冉苍竟然只见了宁恒那一面。
他微微仰头,眼中流淌着机械的蓝光,所有暗处的机关阵法一一被剥离了外在的掩饰,变成了二零八八眼中最初的图纸模样,他看向洞穴深处的宝藏,又收回了目光。
对于二零八八来说,这些没有什么意思,他倒是对新接触的感情有些好奇。
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明明生理状态相同,却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感情。面对喜欢的人可能恶言相向,面对厌恶的人却微笑同游,爱到了极致有可能转变为最深的恨意,而爱意又可能萌发与厌恶与恨意中。
二零八八摸了摸手上草蟋蟀细细的胡须,小心地放回空间里。
好想回到宿主身边。
二零八八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却一瞬柔和了下来。
洛书连接意识海,将眼中所见一一传给二零八八。
洛书眼角的余光在浓雾中捕捉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穿着一身粗布白衣,没有半分花纹,左衽,转瞬又隐到了浓雾中,似乎只是错觉。
他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正在沉睡的红柚弹了弹尾巴,缩成一团。
……
洛书和二零八八肆无忌惮地煲着电话粥,直到洛书这边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领队!我、我刚刚看见了那个石像男人了!”
武林盟领队走过去,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追随过去,可是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声音在越发浓稠的雾气中传递出来。
“他穿着一身寿衣,左衽,和石像一模一样!”
“壁画如果真的画的是回魂夜,这洞穴又叫、又叫怨憎会,他是不是出来找咱们了?”
惊叫的人声音很稚嫩,应该是个小门派的弟子,听起来大概还不到弱冠之年,突然被惊吓,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是说壁画画的都是墓主吗?咱们进了人家的墓穴,他是不是生气出来找咱们了?”
“胡说!”
武林盟领队轻轻在他肩膀一拍,一股内力温热,在他经脉内转了一圈,惊悸不已的少年慢慢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了声谢。
然而少年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那藏在人群中的鬼影。
领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洛书不动声色地站在木卓与隐门弟子身后。
令众人更加不安的是,队伍中的人数在不断变化。
在浓雾中,哪怕是身边悄无声息地换了人,都不一定能发现。
谁都不知道浓雾中会不会有谁插来的刀。
队伍的气氛愈发微妙,人与人之间若即若离。垂在身边的手离着腰间长剑只有半寸,在广袖中的手里压着飞镖,背在身后的长刀被抱在胸前,整理着衣襟的少女按住了腰间的长鞭。
邪道上的人,大多心里都有那么一两件亏心事。
长久积累的焦躁与惊惧,处于危险中的不安与狠厉,所有的情绪都在慢慢积压,等着最后一根稻草。
“休息一会再走吧。”
木卓声音中的疲倦已经遮掩不住了。
机关突然暴增,小小的空地上一环套着一环,环环都是杀人毒计。最多的一套机关,竟然有二十七处开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