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秦霄又强调道:“不过我们时间紧张,不可能给他们太长的时间考虑。岳飞,做好攻城准备需要多久?”
岳飞立刻道:“即刻开始攻城也没有问题。但若是尽量妥善准备,需要两个小时,将城外的攻城器械运送进来。”
“那就两个小时。”
秦霄点头,对商鞅道:“告诉他们,两个小时内,若是不投降,我们就直接攻城。”
“鞅,遵从主公命令!”
商鞅行了一礼,立即去准备劝降书信。
……
未央宫内,李儒拿着一张信纸,面露疑惑之色。
“文和,你来看看这个。”
李儒将信纸递给贾诩,道:“某实在看不懂,文和素有大才,想必能参详一二。”
“咦,这纸?”
贾诩一接过信纸,信纸的手感,顿时让贾诩感到大为惊讶。
三国时期已经有纸张,但此时的纸,质量并不好,非常的粗糙,用来书写还会出现墨迹散开的情况,导致字迹难以辨认。
因此,时下主要的记载工具还是竹简和锦布。
至于纸张,只是因为竹简、锦布的成本太高,在不重要的地方用作补充罢了。
但,这张信纸,给贾诩的感觉却不一样。
手感如丝绸一般光滑,洁白如玉,纸上的墨迹也非常清晰,没有丝毫散乱的迹象。
贾诩顿时大感惊讶,若是这种纸张能够得以推广,造书的成本,岂不是可以大大降低?
贾诩虽然也算“士族”出身,但凉州的士族,比中原的寒门好不到哪去,非常的穷,也导致了族人读书的时候,可以选择的范围不多,涌现出的人才自然就少。
在见到这纸张的第一时间,贾诩就想到了这种纸张,能够对天下无数寒门子弟带来多大的好处。
“不是让你看纸!”李儒没好气道:“看信!看信里的内容!”
“哦。”
贾诩没有和李儒争辩,低下头,去看信中的内容。
信件并不长,都是一些非常俗套的劝降的话,无非就是你若是投降,能得到什么样的待遇,若是不降,破城之后必杀无赦之类的内容。
唯有末尾处的落款,引起了贾诩的注意。
“秦公霄口谕,商君鞅代笔。”
这里的断句应该是这样的,秦公,霄,口谕,商君,鞅,代笔。
秦公、商君,都是封号,霄、鞅,则是两人的名。
至于口谕、代笔,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字面意思。
东汉末年,没有秦公、商君这样的封号。
秦公霄,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也是极为陌生的。
贾诩熟读历史,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
但,商君鞅,那可是大名鼎鼎。
但凡稍微研究过华夏历史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商君鞅……”贾诩面露疑惑,猜测道:“莫不是同名同姓?”
“显然不是。”李儒指着信件上的一行,道:“你看这里,他们说,这咸阳,也就是长安,是他们的‘龙兴之地’,如今是来收复。这意思岂不是很明显了?”
“但是……”贾诩还是觉得不对劲:“若在下所记不差,商君鞅乃是秦孝公时期的人物,早已作古数百年了吧?太史公书有言,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这可是五百年前的事!”
《太史公书》,就是《史记》。
虽然其中许多论述观点过于主观,但大体的事迹脉络却是没有太大偏差的。
一个五百年前的人物,怎么可能跑到现在来?
何况,历史上明明白白地记载着,商鞅被车裂于闹市。
莫非,是有人假托商君、秦公的名义?
只是,摆出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有什么意义?
贾诩觉得,这个猜测似乎并不成立。
甚至于,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秦公霄、商君鞅,都是真的!
若是如此的话……
贾诩不由动了心思,试探着问道:“文优如何打算?”
“自然是不可能投降!”李儒毫不犹豫道:“太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李文优就是死,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会背叛太师!”
若是秦霄在这,听到李儒的话,说不定会下意识接上一句“真香”,但贾诩显然是接不住这个梗的。
李儒说了几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看向贾诩,警惕道:“文和该不会存着卖主求荣之念吧?”
见李儒的态度如此,贾诩也不恼怒,反而笑呵呵地说道:“文优莫非忘了吗?我的家小,可都被郭将军重兵‘保护’着呐!”
言下之意,我一家老小都被你的人控制着,我怎么敢背叛?
李儒一想,也确实如此。
贾诩这人虽然阴险毒辣,但对家人还是很重视的。
只要掌握住他的家人,就不怕他不听话。
闻言,李儒点点头,道:“此书信的事,还请文和保密。布防方面,我已命郭汜全权负责,文和就不必插手了。若是有闲暇,还请文和出面,安抚一下那些权贵、大臣。”
贾诩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做出一副顺从的表情道:“谨遵大人之令!”
“哎,你我都是军师,何来遵令一说!”李儒口中如此说着,却没有任何动作,坦然受了贾诩的大礼,还一边假惺惺地道:“都是为太师大人效命,何须分出个高下?”
“大人所言不错。”
贾诩再次行礼,头低下去,看不到面上的表情:“在下这便去安抚宫中权贵,至于陛下那边……事关重大,大人能者多劳,还请多担待。”
见贾诩这么“识趣”,李儒脸上也露出满意的表情。
当然,即便贾诩不主动让出,关于献帝的控制权,李儒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很清楚,哪些东西可以放,哪些东西又必须牢牢抓在手中。
但,既然贾诩这么识趣,能少些麻烦,李儒当然也不会不接受他的“好意”。
在十分怪异的氛围中,两人结束会面,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贾诩走出很远,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李儒消失的方向,眼中透出复杂的目光。
片刻之后,贾诩大步向前,返回自己的住处。
未央宫,名义上是一座宫殿,实际上却是一大片建筑群。
当然,在大量的大臣、权贵、士族被强制搬迁进来之后,未央宫内非常的拥挤,往往一座建筑内,就要住下数十上百,甚至好几百人。
而一些没什么地位的仆役、下人,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露天的院子、广场上打地铺。
整个未央宫内,除了少数处重要的地方,其它地方都是乱糟糟的一片。
当然,以贾诩在董卓集团内的地位,还是能得到一定的优待的,不但独享一座小型宫殿,还能挑选一批侍女、仆役,来服饰他的生活起居。
甚至能保留几十人规模的亲兵,来护卫自己的“家”。
回到家,贾诩命人取来名册,先是将如今居住在未央宫内的各个大臣、权贵的名单过了一遍。
在董卓麾下干了这么久,贾诩对朝堂中的势力派系,可谓是了如指掌。
谁是如李儒一般坚定不移的董卓派,谁是反对董卓的“保皇派”,谁又是两边倒的墙头草。
哪些人有什么弱点,又或者是否存在拉拢的可能等等。
复杂的人际关系,贾诩仅仅只凭着这一年多以来的种种蛛丝马迹,就在脑海中构成了一张蜘蛛网一般复杂的图像。
这些东西,贾诩一直记在脑海中,从来没有留下任何书面的记录。
从一开始,虽然投于董卓麾下,但贾诩却很清楚,以董卓的行事风格,必不可能成大事。
即便再好的牌,都会被董卓打烂。
早在董卓入洛阳之前,贾诩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只是,董卓虽然眼光、谋略都是下下之选,麾下却有能人。
李儒一开始就知道贾诩的才能,却也看得出贾诩并不愿意为董卓出力,因此献策让董卓控制贾诩的家人,以间接控制贾诩。
为了保全家人,贾诩不得不虚与委蛇,为董卓出力。
但,他却也一直在寻找脱身之策。
长安遇袭的时候,正是贾诩提议退守未央宫。
他清楚,以李儒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朝中那些重要的大臣、权贵。
而在这小小的未央宫之中,一旦人多了,局势就必然会变得混乱。
池水变得浑浊了,才最好摸鱼。
此时,贾诩在脑中迅速梳理着情报,分析李儒、郭汜会如何对外布防,对内的防备又会怎么做。
贾诩丝毫不怀疑,他们会将大量的精力用于防备内部出问题。
郭汜或许不一定想得到这一点,但李儒一定明白,未央宫内这么多人,可不全都是心向着董卓的。
之所以把这些人都迁进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是就近监视。
而那些保皇派和中立派的大臣、权贵们,也不会甘心任由李儒摆布,肯定会做出一些动作来。
如果能够利用好两边的矛盾,救出自己的家人,脱离董卓这个“泥潭”,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贾诩的目的并不仅于此。
大丈夫生于乱世,自然是有建功立业之心。
无论脱离董卓之后要何去何从,手中握有足够重要的筹码,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而这长安城中,又有什么“筹码”,是比汉室正统献帝更重要的呢?
正在梳理着情报,贾诩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封劝降信。
李儒并未在意信中透露出的信息,只当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但贾诩却有一种直觉,那封信,就是商君卫鞅亲笔所书。
那封信落款处的“鞅”字,贾诩曾在一件先秦古书中见过,正是商君卫鞅的字迹。
那封信背后的人,绝不简单。
只是……
贾诩还是有些不太理解,难道数百年前的古人,竟能穿越时空,来到现在不成?
还是说……
史书中的记载有误,商君卫鞅,居然是逃过了一死,隐姓埋名活了五百年?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但,却让贾诩对外面的围城之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汉室衰败,各路诸侯之间,也看不出谁是明主。若真是秦公一脉隐姓埋名至今,或可试探一番……”
贾诩心里嘀咕着,忽然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不对!若真是秦国一脉,即便不继承始皇帝之号,至少也该称秦王才对!自始皇帝之前,秦国已经五世称王,没道理自降爵位称公,这其中,莫非又有什么蹊跷?”
贾诩似乎是陷入了强迫症,非要想明白这个问题不可。
但,没有任何信息、线索,他又如何能做出合理的推断来?
纠结了好长时间,贾诩才终于放弃思考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将注意力转回到如何营救家人、献帝身上。
“郭汜……”
贾诩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图形,在其中标注出了一个重点人物:“郭汜掌握两万大军,虽只是二线部队,非董卓嫡系精锐,但战力却是这未央宫内最强。李儒想要掌控未央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饶得开他……”
“但,郭汜和李儒不同,看似对董卓忠心耿耿,实则一直在为自己打算。若是董卓不出问题,郭汜自然不敢背叛。但,以眼下的局势,以利诱之,或可说服……”
“只要说服郭汜,则李儒手中仅有百十员亲兵,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不过,也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郭汜一人身上。嗯,至少要留三条备用计划,方才妥当。”
贾诩外号“毒士”,说的是他心狠手辣。
但心黑手辣是对外,涉及自己的时候,贾诩反而会万分的谨慎,在做事之前,不但要考虑好备用的计划,为了防止万一计划失败,还会给自己准备不止一条后路。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使得贾诩成了三国所有顶尖谋士当中,为数不多得到“善终”的一位。
虽然一生换了好几个主公,但却一直都安然无事,直至年迈隐退之后,还能悠然地安享天年,直到寿终正寝。
把“苟”字演绎到如此地步,贾诩也算是三国谋士当中,最为另类的一个。
贾诩不断的推演,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整个过程,完全在大脑中完成,没有留下任何书面的痕迹。
这也是贾诩“谨慎”的一部分。
落于纸面,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得知。
哪怕事后立即销毁,也有可能被暗中窥探的人看到。
只有在自己的大脑中完成推演,才是最安全的。
不得不说,贾诩就是这么一个苟到了极致的人。
做事的时候,不求效果最好,但求不留一丝破绽。
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贾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计划,站起身,对外喊道:“来人!”
门被推开,卫兵站在门边,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贾诩看着这卫兵。
虽然名义上是贾诩的人,但实际上,贾诩却很清楚,这是李儒放在自己身边,用来监视自己的。
不过,贾诩不愿与李儒起正面冲突,因此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正值紧要关头,以贾诩谨慎的性格,就更不可能立即和李儒翻脸了。
“去安排些人手,挑选合适的礼物。”
贾诩将名册往桌上一扔,吩咐道:“郎中令大人命我安抚诸位大臣,就按这名单上的顺序,一家家去拜访吧。”
这本来就是李儒的命令,卫兵不疑有他,抱拳道:“小的这就去做准备!”
“等等!”
贾诩叫住卫兵,又吩咐道:“礼物不需要太贵重,意思到了就行,如今这形势复杂,钱不能乱花,明白吗?”
听到这话,卫兵心里暗骂贾诩小气,连送礼都要抠抠索索的。
但却不敢顶撞,连声道:“小的明白,礼轻情意重,送礼重要的是心意,价值反而是次要的。”
“嗯,明白就好。”
贾诩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去找管家,取几册书籍。那些文人雅士,不是最喜欢看书吗?正好,送书,既不算丢了面子,也不至于太贵。当然,那些孤本、珍本,万万不能动,那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就取几册《太史公书》,一家送上一册。”
“是,小的明白了。”卫兵连声道:“《太史公书》,小的这便去请管家取来。”
打发走卫兵,贾诩来到门口,望向远处,目光似乎能够穿过一座座宫殿。
数百米外,未央宫的城墙处,隐隐有喊杀声传出。
这意味着,外边的大军,已经开始攻城。
若是贾诩的猜测不错的话,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无论如何,必须要在大军破城,甚至是有破城的迹象之前,就安排好一切。
否则,变数就太多了。
身后的书桌上,已经合起的名册上,第一个名字,赫然写着“司徒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