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药库爆炸产生的巨大烟尘渐渐散去,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残肢混着碎木瓦砾飞散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浑身是血但周身的人,精神恍惚的从浮土中爬了出来,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撕去了他们宽松的衣服。
联军的反应慢了一下,并没有抢到军火库爆炸清军大乱的好时机,因为该死的法国佬在赌气。攻击开始之前的六天里,联军的统帅们商讨几次,法军主帅蒙托邦始终主张,凭借炮舰支持,首先夺白河右岸大沽主炮台。英军统帅格兰特的意见则是攻打北岸炮台,最后经过激烈的争吵,法军决定采用英军的作战方案。当然法国佬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他们之所以会同意英军的意见,是因为他们的补给又出了问题,还得找英国人借东西,口风自然就软了。
中国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英法联军原本的计划是速战速决,不过由于其后勤物资补给系统问题频现,致使二次鸦片战争变成了一场“被延误”的远征,当然出问题的主要是法国人。六月初,英军及各种战备物资就已全部到达直隶湾驻地。经过一段休整,英军统帅格兰特提议在七月的第一天开始登陆作战。但是法国佬出了问题,由于法军物资补给系统落后,战备物资准备不充分,海路运输能力有限等等原因。英军足足在大沽口的海面上,等了法军近一个月,才发起北塘登陆战。
法国人总是丢三落四,今天缺,明天缺炮弹,搞得英国人头疼无比。这次虽然用物资把法国人拉到了北岸,但是骄傲的法国人,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有点出工不出力的意思。清军弹药库发生爆炸的时候,法军正处于冲锋的最佳位置,但是法军却看起了焰火,直到侧翼的英军都冲过来了,他们才发起冲锋。
乐善抽出了自己的战刀,高呼着以死报国,开始指挥清军反击。联军虽然在武器和战法上全面超越清军,但是这个时代的武器毕竟还不能支撑散兵线战术,联军的冲锋也依旧排着密集的队形。而且除了后方的火炮,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火力支援,前装枪也不能让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射击。在冲进大炮轰开的缺口前,他们也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承受清军的火力。清军小口径的原始火炮、火绳枪、弓箭,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上百名联军士兵在摸到护墙之前,就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不过联军的炮火依旧凶猛,清军头顶也不断的有炮弹飞落,而且威力巨大。但是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士们,依旧咬着牙,奋勇的射杀着敌人。联军冲到了护城河边,开始用手里的步枪还击,炮台上一时弹雨横飞,炮台的护墙几乎被清军士兵的鲜血染成了红色。火绳枪的精度,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线膛枪相提并论的,清军在用十比一甚至十五比一的伤亡比例,坚韧的和联军对射着。
过远的距离不仅限制了火绳枪的精度,同时也严重削弱了火绳枪的杀伤力,倒下的联军士兵往往是伤的多死的少。而线膛枪超高的射程,可以在两百米的距离上轻松的击穿清军的肢体,甚至打碎他们的骨骼。弓箭本就不是远程的精准武器,远距离只能抛射,而依靠抛射杀敌必须要大量的弓箭手形成箭雨,以求完全覆盖敌军,凭概率杀敌。但是现在炮台根本没有那么多可用的弓箭手,弓箭只是作为火绳枪的补充品,这些不熟练的射手,完全是在靠运气杀敌。
不过好在炮台工事完备城高池深,防守方具备天然的优势,联军停滞在护城河边许久动弹不得。随着伤亡的增加,联军的一波攻势已经隐隐有退去的迹象了,乐善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时候,战场上却突然出现了变数,一群搬运填河沙袋的苦力,没有随着大队的苦力退回去,而是跳入了护城河。他们站在齐颈深的水里,用头顶着云梯,为联军搭出了一道浮桥。这显然不是联军的安排,因为被困在河边的联军士兵,也被这些人突然的举动震惊了,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过道路已经打通,联军很快就踩着这些苦力的头顶,冲过了护城河。
“牲口!”乐善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因为他看清了这些苦力的脸,这些混账都是大清的子民。他们有着黄皮肤和黑眼睛,他们的头顶也梳着辫子,这些背祖忘宗的畜生居然这样为洋人出力。
联军对付清军护城河的方案并不是很高明,只是步兵设立防线后,由苦力背负着沙袋去填平护城河。联军中的苦力原本有非洲黑人、印度黑人、马尼拉人,后来有多了许多中国广东人。其中的广东人是联军在占领广州后,发现原本带来的苦力不够,以九美元一月的价格从广州招募的。在这个旗人都能成片饿死的年月,九美元简直就是天价了。只是联军不会按月付工钱,而是要等到战争结束,一次性发给。洋鬼子也不傻,这帮哥们儿要是先领了工钱,半道一准开溜。广东人更是不傻,这绝对是洋鬼子的花招,这么高的工钱,里面肯定有诈。广东街头巷尾甚至有了一种传说,说是洋鬼子招募中国人,不是用来干活的,而是用来打仗的,开战的时候就会逼着他们打头阵。所以,无论联军怎样解释,广州和香港两地的正经人家,也是绝少有应募的。最后联军和传教士的待遇差不多,他们招上来的人,大多是社会上的无赖和流氓,其中很多人还有帮会背景。这些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偷盗抢劫,受雇杀人,无所不为。联军开的价钱,似乎比平日受雇杀人的还要多,信一回洋鬼子,冒一次险,也值得。况且这帮人很多都是大烟鬼,联军的工钱虽然先欠着,但是鸦片可是随时免费供应的。
他们一路从广东跟到了直隶,每天就是和黑人们一起劳作,并没有什么特别。能吃饱饭,又有钱赚,还能随便抽鸦片的生活,也让苦力们觉得很惬意。他们从广东出发之后,广州的居民也很高兴,因为城里的人渣一下子都走了,境内太平连小偷都没有了。
见仗之前,这些苦力们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传言是真的,他们可没有去打仗的勇气。不过真的开战了,苦力们发现,洋鬼子并不用他们打头阵,只让他们在旁观战。等到仗打完了,才用他们上去抬伤员,不仅抬鬼子,有时也抬受伤的清兵。这个发现让苦力们很踏实,也很兴奋。他们兴高采烈地看着双方大炮互相射击,无论中弹的是洋鬼子还是清兵,他们都兴奋地一阵欢呼。不过比较起来,清军死得要多得多,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捧场喝彩的热情。僧格林沁满蒙骑兵的玩命冲锋,在联军的优势火力下竞相倒地的场景,让他们感到格外过瘾,比刑场上看杀头,场面惨烈多了。
确认了自身安全之后,苦力们只要过足了大烟瘾,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抬担架卖力,挖战壕卖力,搬伤员也卖力,从来不会叫苦叫累,感动的洋人老板眼泪哗哗的。黑人就没有这么自觉的时候,他们总是不听话,而且还抱怨不休。
这些绩优员工,虽然都是中国人里的人渣,但是多少还是有一些中国人的传统美德的。既然洋鬼子没有让他们打头阵,那么工钱的事儿也就是靠谱的了,既然赚了人家洋人的高薪,就该好好给人家干,把活给人家干好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洋人是来打他们皇帝的,也知道自己是皇帝的臣民,更知道正经人是怎么看他们的。不过他们还是忠实地履行了一个看客的职责,非常中立地看热闹,玩命地喝彩,把掌声送给演的好的一方。显然他们是把洋人侵略中国的战争,当成了一场没有是非的好戏。同时也履行着自己作为高薪雇工的责任,雇主需要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忠义大节跟他们没关系,民族大义跟他们也不太懂。如果不被雇来当苦力,留在当地,当地的地方官,士绅,有谁会把他们当回事。其实如果清军花高价雇他们,给他们抽大烟,他们也可以成为对阵洋人的勇士,甚至比乐善手下的旗兵还猛,不过大清没钱雇他们。
也不仅仅是他们,就是旁观的百姓,也不见得对洋人有多少敌意。只要发现洋人没有伤害之意,大家都出来跟洋人做生意,联军的营地里每天都有大批的鲜货送到,因为可以卖个高价。从来没有人想过,弄点毒药放在里面,毒死这些洋人。硝烟刚散,老百姓就成群结队地出来,围观洋人战舰和军队。某些小文人看了之后,还要写观后感。奇怪地感慨,为何这支洋鬼子的队伍,白的人那么的白,黑的人那么的黑。只是言辞之间,稍微有点遗憾,但绝对掩饰不住好奇。当然这些旁观的百姓,仅限于联军不抢东西的新河和军粮城一带,北塘的百姓可没这个闲心。
今天也并没有任何一个联军要求苦力们做这样的举动,跳下河用头去顶梯子完全是他们自发的行为。黑人们回去取沙袋的时候,头脑灵光的中国人,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护城河。苦力们的任务是帮助联军渡过护城河,填沙袋也是过河,踩脑袋也是过河。苦力们都很聪明,他们选择了给老板省时间,给自己省力气的方式。
洋老板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员工啊!他们眼含着热泪,踩着优秀员工的脑袋,冲进了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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