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犹豫了许久,直到丰升阿来回报城内各区全部完成受降,才终于走出了鼓楼,去看看这个抵抗最为激烈的院子。果兴阿也很纳闷,这个无关战局的小院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城内聚集的太平军精锐全都亡命的填在了这里。
实地看了之后,果兴阿更是觉得恐怖。这处院子不止有依托院墙由沙包木石构筑的防线,还有一堵完全用尸体搭起来的防线。地上的沙土已经被鲜血侵透,残余的太平军也已经几乎人人浴血,可是他们还在把同伴的尸体堆积起来,红着眼睛准备和清军拼命。
只要刀剑和少量弓箭的太平军,面对清军的火枪齐射,已经是在靠人命来阻止清军前进的脚步。而两门六磅炮介入之后,战斗对于太平军来说,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他们能做到的仅是把自己的身躯,化作绊脚石,让清军走的略微蹒跚一些而已。
太平军不是义和团,义和团估计还有些变戏法的混在里面,太平军可是实打实的全靠语言忽悠。如果对手是义和团,果兴阿或许还会怀疑院子里在搞什么法式,可太平军也就是祈祷而已,那里还会有什么特别的花样。
“让孔震调门十二磅炮过来吧!”果兴阿不想为了这种地方付出伤亡,也是为了给这些坚持自己信仰的战士一个体面的结局,所以下令出动清军的终极杀器。
躲在尸体和砖石组成的防线后的太平军衣衫破烂,脸上也说不清是血污还是汗迹,目光坚定的看着清军假设火炮。两门小炮已经击溃了他们的全部努力,而这次假设的火炮比那两门小炮大了一倍还多,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们不能幸免了。但是这些年轻的战士,还是平静的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同拜上帝,共建天国,尽灭清妖,永享太平!”一名已经躺在防线后不能移动的重伤员,忽然轻声的咏念起来。
“同拜上帝,共建天国,尽灭清妖,永享太平!”所有的太平军残部都齐声咏颂了起来。
看着清军已经架设好了火炮,他们从防线后站起了身躯,搀扶着已经伤重不能站稳的同伴,他们如同殉道者一样,挺直了身躯迎接着最后的时刻。
“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
“上帝原来是老亲,水源木本急寻真;量宽异国皆同国,心好天人亦世人。兽畜相残还不义,乡邻互杀断非仁;天生天养和为贵,各自相安享太平。”
太平军一段段的咏颂着拜上帝教的种种经典名句,果兴阿看着这些人,原本有些不忍下令开炮了。但是听到“上帝原来是老亲”这种洪秀全写出来的歪诗,果兴阿马上向孔震挥下了手。
“轰”震耳欲聋的炮声过后,原本已经足够惨烈的防线,更是彻底的化作了人间地狱。只有十几名侥幸的伤员,抓着被炸断的肢体,捂着被撕裂的腰腹,痛苦的在地上哀嚎翻滚着。
“送他们一程!”果兴阿挥手下令步兵前进。
坚定的信仰者值得尊重,但是当你信仰的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时,这个信仰还值得尊重吗?为了信仰牺牲的人是英雄,但是信仰恶魔的英雄,只会带给人们死亡,或者永远在噩梦中的生活。
步兵粗暴的踹开了院门,迅速冲进了院子,保证安全之后,果兴阿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院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法坛或者重要的物资,空旷的院子里只在正中央树立了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其他空无一物。
三五个太平军已经被清军制服按在地上,而十字架下一个一身黑袍的洋人正在和一个太平军将领互殴。两人又是揪头发,又是抽耳光,在地上滚成一团,清军一时搞不清状况未敢上前。
“把他们拉开!”果兴阿也是看了一会才弄明白,这两人就是流氓打架,根本不是什么神秘的法术。
两人被拉开之后,还是忘我的冲向对方,完全没有顾及身边荷枪实弹的清军。三五个人才勉强能够拉住他们,他是状若疯癫的两人一时还是不能被按住。几个清军狠砸了几枪托之后,两个人才勉强跪在了地上。不过还是不依不饶,虽然够不着对方了,两人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冲着对方吐口水。
“嘭!”实在控制不住场面,果兴阿只能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一般电影里枪声响起,场面都会快速的归于寂静,但是果兴阿这枪却完全没有预想的效果。两人对于近在咫尺的枪声充耳不闻,依旧疯狂的挣扎着,向疯狗一样口沫横飞。
“都他妈给老子老实点!”自尊有点受伤的果兴阿把枪口指向了两人。
可惜两人还是毫无知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实在看不下去的清军,只能帮他们冷静下来了。一脚把他们踹倒之后,抡着枪托子就是一顿暴打。牙齿都掉了几颗,只能趴在地上吐着血沫子的两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你能告诉我你们在干嘛吗?”英语很不怎么样的果兴阿没去问老外,而是开始盘问起太平军的将领。虽然觉着有点无聊,院里这几个人明显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是果兴阿还是很好奇。
“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侮辱上帝的异端。让主打救他堕落的灵魂,这个可恶的撒旦的使者必须收到惩罚!”老外明显体格不错,一顿好打之后,竟然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你中文不错!不过,你是干什么的?”既然老外会中文,果兴阿当然更好奇老外。
“你是什么人?”老外好像刚刚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才发现身边果兴阿和一众士兵的存在。
“好像你现在是战俘,所以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果兴阿很有礼貌的笑了笑。
“我不是军人,我不是战俘!”老外争辩道。
“不是军人,那你是什么人呢?我是在战场上,在敌人中发现了你,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果兴阿向老外晃了晃手里的左轮手枪。
“你们是那个国家的军队?你是外籍教官吗?我要见你们的指挥官。”老外看着清军稀奇古怪的军装有些疑惑,尤其是果兴阿的一身西式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