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转身回屋,留张果在院中,拿起那节断木仔细研究。
昨夜在鲁门旧址,由紫榆木桩形成的九龙舆看,那里并未有残缺,显然这一截断木并非来自那里。除了鲁门旧址,还有哪里会有这样罕有的木材呢?
在去鲁门旧址之前,张果先是重回了三藏院灵骨塔。塔遭雷击毁坏,一地废墟,夜里由御城守的人负责看守,他在那片废墟里细细扒了大半夜,三藏院灵骨塔处再无半片紫榆碎木,这说明灵骨塔内,原本并没有以紫榆木所制之物,那出现在太乙宫证物室的碎片,不是来自三藏院本身。张果排除了这一点,剩下的则指向突破孙悟空的法阵,盗走劫妖录的疑犯。
既不可能是妖,更不可能是人。
除非……
张果心念一动,猛然起身,快步朝屋里走。
屋内,吕洞宾正坐在巨大书案后面,将书卷翻在其中一页上,凝神仔细阅读。
“我好像有点头绪了。”张果道。
吕洞宾抬眼,“来的正好,我也有点头绪了。”
两人对视,彼此心领神会,张果走到书案前,跟吕洞宾同时将手指点在书卷中的某一页处。
鲁门傀儡术。
以木头按照人体构造,制造出与真人无异的傀儡人偶,据说最初来源自偃师。当年周穆王去西方巡视,返回途中遇到偃师,偃师以歌舞艺人献技,那歌舞艺人疾步缓行,俯仰自如,仰头歌唱,歌声合乎旋律;抬手起舞,舞步符合节拍,其动作千变万化,随心所欲,然而却在表演快要结束时,眨着眼睛去挑逗穆王身边的宠妃。穆王大怒,便要杀之,却发现那歌舞艺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整个用皮革、木头、树脂、漆和白垩、黑炭、丹砂、青雘之类的颜料制造而成,内里有着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部则是筋骨、肢节、皮毛、齿发,虽然都是假物,但没有一样不具备的。这便是有名的的故事,世人只当传说来听,却不曾想,鲁门中却有人能够按照其原理制造出类似的人偶。但这是鲁门密不外传之术,后被视为禁忌,因为这禁忌之术所制造的人偶,需要以生人元神,以秘术封存于人偶体内心脏的位置。
鲁门的禁忌之术,因为需要夺人神魂,犹如夺舍,是为重逆无道,更有违自然法则,因此被封禁。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说法。
“你还记得太古蚕马记吧,马皮卷裹女子,化身蚕女,这故事荒诞虚妄,我想,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故事,而是一则隐性的记录。”吕洞宾修长的手指在《公输要略》的书页上轻轻划过。
张果了然:“我明白了。”他难得露出惊讶之色,抽了口凉气,“故事中的女子,比喻人的身体,而那卷裹女子的马皮,象征制造傀儡所用的皮,应该不是真的马皮,要做到与真人无异,那自然也需要真人一样的皮肤了。”
吕洞宾紧接着道:“你曾说过,蚕女的皮肤轻薄柔韧,不惧刀斧水火,那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皮肤呢?”
马皮卷裹女子而去,却化身为蚕女,这怎么都是说不通的,除非这个“蚕女”意有所指。
鲁门与墨家,两大门庭,不仅是工匠与工匠技艺的对决,更是术士间的斗法。
世上最顶级的工艺,还有什么能比人为技艺去制造人更牛逼的呢?
但这样的技艺,有违天道,况且,以这样的技艺所制造出的傀儡,最后究竟会如何,是难以预测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能够突破孙悟空的法阵,盗走劫妖录,还能全身而退,就能够说得通了。
接下去,就是怎么找到那傀儡,以及傀儡背后的主使者了。
他们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吕洞宾背着手,在书案前走来走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张果有些不明白。“何意?”
吕洞宾回身,从张果手中拿过那个鲁班机关盒,“它就是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