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稚嫩的脸上涂着脂粉,唇上抹着胭脂,正默默流泪,神色惊慌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人。
“新娘子来了!”
“拿喜斗来……”
“火盆火盆……”
喜斗里面装的麦麸和彩纸,寓意多子多福,进门前还要跨火盆,烧去晦气干干净净进家门。
赵云惜跟在李春容后面,看着新人拜堂,拜完以后,就要跟着新郎敬酒,然后把新娘安排在她们这桌吃饭。
小白圭看看新娘又看看自己的娘,觉得还是自己亲娘好看极了。
她觑了两眼,新娘有些彷徨无助,频频往送亲席上看,应该是亲族来送的。
她有些怜惜,年岁还这样小,就要结婚了。
不过当上菜后,她就来不及注意了,时下嫁娶都讲究排场,那席面安排的相当不错,清蒸鱼、炖鸡、红烧肉、炖肘子,很快就摆了上来。
赵云惜刚夹了一块头红烧肉给孩子吃,还不等她想好是矜持还是要孟浪些,面前的碟子已经空了。
一整只烧鸡,在她面前瞬间消失。
她顿时瞪圆了眼睛。
小白圭在她怀里,小嘴巴塞得圆圆的,吃得很是香甜。
而此时,李春容把自己的碗推过来,里面有一个大鸡腿和鸡翅,她还有些遗憾地低语:“啧,下手慢了,你俩快吃。”
她看了一眼鸡腿,让娘俩分着吃,一边埋怨道:“你们太快了,永远抢不过。”
秀兰婶子嘻嘻一笑,吃得满嘴都是油:“那可不,你就没赢过。”
几个上年纪的妇人聊着天,她们抢得快,却没吃,只让儿媳、女儿、孙子吃,自己用馒头沾着盘底的肉汤。
赵云惜吃了翅尖,把翅根让给婆母吃。
“娘,咱分着吃。”
李春容迎着别人艳羡的目光,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用,娘不爱吃肉,你吃吧。”
“你家小云知道孝顺你,你真有福气。”
“是啊,谁不知道小云最听她娘的话。”
“就是就是,看给你生的大胖孙子,跟小仙童一样。”
“还可能赚钱了。”
随着大家的夸赞声响起,赵云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将鸡翅根硬是给婆母吃,心想她们夸的是我吗?
再来点再来点,她喜欢。
新娘子就盯着她看了几眼,干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空碗,她是新嫁娘,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夹菜,也没人给她夹。
咽了咽口水,规规矩矩地坐着。
她身侧的小白圭瞧见了,犹豫片刻,把存着的鸡块夹给她,奶里奶气道:“花婶吃肉肉。”
看着他软糯糯的笑容,新娘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小白圭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学着娘亲哄自己的样子,拍着她胳膊,软声哦哦:“不哭不哭,花婶乖乖哦。”
新娘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这个跟小仙童一样的小孩。
一顿席面吃下来,赵云惜觉得饱得厉害,全是李春容的功劳,生怕她吃不饱,顾不上一点矜持,给她俩抢菜抢到筷子快抡出残影。
她抿唇一笑,觉得李春容也挺有意思的一个小老太。
“娘,还有甜酒酿,您喝点?”
席面被吃得一干二净,没有一点剩的,因为大家都很穷,不见荤腥是常有的事,做饭时,用筷子沾两滴油,都香得不行。
这是实打实的肉,盘子都快不用洗了。
最后一道菜上了以后,又有本家兄弟过来敬酒,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地客人就开始走。
李春容一抹嘴,又带着赵云惜去送客。
一天下来,笑得脸都僵了。
又帮着把锅碗瓢盆都放在大盆里清洗,从灶膛里掏了好些草木灰来洗。
“也是难得用草木灰洗次碗,咱平时碗上哪里会有油。”
“是啊,也就过年了。”
几个妇人闲闲地聊着天,见赵云惜挽着袖子要来帮忙,直接用胳膊一挡。
“你坐着去,瞧你那手嫩的,这水蛰手,你别动。”
秀兰婶子听见说话,就凑过来看了一眼:“就是,你手咋这么嫩这么白,最近天天去卖朝食,应该粗糙些才对。”
一说起来,都来看她的手,还要摸。
赵云惜有些招架不住,连忙道:“我从书上看的美容方,是从唐朝武皇时期的秘方,用香草、草药研磨成粉兑些猪油熬成面脂,抹脸的时候瞬间抹脖子、手,整天里润润的,吹风也没事。”
几人都围过来看,半晌秀兰婶子若有所思道:“你别说,就是怪有用,你做得多不多?卖不卖?”
在外面一盒面脂要二十文,够买四斤糙米了,这谁舍得。
就看她这什么价格了。
赵云惜在心里算了算,一小罐十文钱没有赚头,十三文才值当,就笑着道:“用的香草和中药贵,合下来要十三文一盒,一盒大概二两。”
一明斤大约等于现代595克,她按六百来算,二两就是120克,够用一冬天了,
“你闻闻,香香的。”
赵云惜把小白圭举起来给她闻,她手上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真香。”秀兰婶子眼睛一亮,她不是给自己买的,她家女儿快成亲了,也买点抹抹,漂漂亮亮的出嫁。
“在货郎那最便宜要二十文一盒,也就一两不到,指甲盖大的小盒子,就这都二十文,你这二两太划算了,我要两盒,给小女儿也抹抹,免得她闹。”
一下拿出二十六文,她瞬间心疼坏了。
赵云惜又递还给她一文,笑着道:“买两盒给你免个零头。”她有点高兴,想着多个营生也是好的。
男客也都散了,赵云惜听见动静回头看,就见张文明脸颊微红,跟在张镇身后,正风度翩翩地跟别人作揖告别。
新郎立在他身边,更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了。
赵云惜盯着他眼尾的薄红多看了两眼,就转过视线跟没事人一样。
张文明注意到了,又有些生气,她也太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