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圭握着的拳头放下了,眸子沉沉。
赵云惜垂首抿唇,并不言语,手里还利索地炸着油条,刚才复炸的已经用完了,要再炸些放着。
她琢磨着,再过些时日,慢慢地,接着给小白圭读书的事,再好好问问科举相关。
她大概都知道的,只是对细节并不明晰。
等午间卖完吃食,要回家时,就被李春容拦了,说是在县城买些东西,再等一会儿,张文明就要旬休了。
两人去买了鸡、细面、白米等,凑着旬休时,让家中男人吃好些。
“走,去县学附近等着。”李春容想让儿媳多看看儿子潇洒的样子。
以前那眼神里还有羞赧的热乎气,被儿子冷多了,眼瞧着也淡下来,这可不行。
她喜欢小云。
当年两人能说成,也不光是因为赵家有钱,还有就是她去割肉的时候,小云甜甜地喊婶子,那白里透红会发光一样的小模样,瞬间让她喜欢上了,觉得她要是有个闺女,定然也长这样,这才热心操办。
俩人现在不咸不淡的,她着急,家里父母自然希望小两口和和睦睦的,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靠。
赵云惜到了县学,看着面前雅致的古典建筑,顿时心里酸涩。
掩藏在假山、树木之间的白墙青瓦,清幽秀丽、精致玲珑,偶尔能听到鸟虫的鸣叫。
赵云惜牵着小白圭的手,立在侧门的大榕树下。
透过窗格,能瞧见池塘映照着蓝天白云。
可恶,她也想进县学读书。
“娘,我也想进县学读书。”张白圭澄澈的眸子里尽数填满了渴望。
他轻嗅着面前的空气,满脸陶醉,奶乎乎地叹气:“是书香的味道。”
他喜欢。
赵云惜轻笑着捏捏他的小脸,温和道:“等你考上秀才,就能来县学读书了。”
“秀才就行了吗?”
“秀才也分为三等,最好的是廪生,朝廷会给你拨钱粮供你读书用,中间的是增生,这就没有钱粮了,还有附学生员……”
张白圭小朋友盯着巍峨不失雅致的学堂看了半天,这才目光灼灼,很有志气道:“那我努力考上廪生,发地钱粮给娘买肉吃。”
赵云惜噗嗤一声笑出来,素来是她给别人画饼,没想到也被小孩给画起饼来了。
但她觉得小白圭就是真情实意,他能做到。
她闲闲地发着呆,卖糯米包油条虽然没什么惊喜,但收入稳定,慢慢来,不足年余就能攒一笔钱。
眼下先攒些,给亲娘买根粗实的银簪才是。
刚等了片刻,就有学子不紧不慢地往外走,赵云惜一直觉得,秀才是极珍贵的,但县学全是秀才,他们穿着棉麻、锦绣绸缎做的襕衫,一时间挤挤攘攘,真有种大学门口的感觉了。
她以为张文明没什么特别。
但他踏出县学门口的一瞬间,她还是瞧见他了,并且颇为期盼地冲他摆了摆手。
“相公。”她低声唤。
张文明本来跟同窗闲聊,听见熟悉的声音,就抬头来看。
“娘子。”他先是跟同窗作揖告别,这才大踏步走过来,俯身抱起小白圭:“怎的过来了?”
赵云惜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头,笑着回:“娘说一家子一起走热闹。”
她看着前面那带着精致绣花的锦绣襕衫,再看看张文明身上那洗到发白的棉布襕衫,真切的意识到,他家确实很穷。
赵云惜面色有些难看。
片刻后才抿了抿嘴,没事,她会赚钱的。
本来觉得张文明读书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把他供出来,到时候也没什么用,她还是倾向于把知识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在古代这些日子,她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封建男权社会。
磨了磨后槽牙,以后不光要抓小白圭读书,这个相公读书也得抓一抓了。
到家后,天刚擦黑。
把器具都摆好,李春容和赵云惜进厨房做饭,张文明看水缸空了,就挑着担子去水井打水。
李春容瞥了一眼,笑着跟赵云惜夸他:“知道疼你了,会分担重活了。”
赵云惜不置可否。
她从不觉得家务活是属于女人的,自然不觉得他是在心疼自己。
两人刚把鸡炖上,张云惜正在和面,就听见外面传来张镇豪迈的大嗓门。
“是,休沐了,二叔你吃了没。”
李春容听见男人声音,顿时满脸笑容。
她最近日子过得舒坦,虽然操劳了些,但心里高兴,人的精神头就好。
张镇进厨房,把提着的篮子放下,笑着道:“辽王杀了几头牛,他们就吃牛舌,把牛肉给弟兄们分了,我分到两斤肉,你们看怎么吃。”
他在王府当差,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赵云惜刚开始也打过做王府生意的门路,后来放弃了,王权和平民之间有天然的鸿沟。
世人如蝼蚁,若真逢上事,被皇家打死,也上告无门,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生意。
“做牛肉羹吧?热乎乎地喝一碗,就着炖鸡,多好。”赵云惜笑着回。
这个大家都不会,她就亲自动手,环顾四周,见家里还有刚挖的笋,豆腐也有一刀,就觉得够了。
把牛肉剁成小粒腌上,再切葱花、芫荽、笋丁、豆腐丁,这时候牛肉也腌好了,用沸水滚出血水,冲洗过用笊篱捞出来,这才再烧水。
把牛肉粒、笋丁、豆腐丁放锅里,勾芡、放料,还打了鸡蛋做蛋花,再撒下芫荽、葱花,关火就能吃了。
“爹、娘、相公,你们尝尝看。”
挨个盛了一碗,牛肉羹鲜香嫩滑,喝得小白圭鼓起腮帮子,
“嘶溜嘶溜……”
又鲜嫩又烫口!
在寒凉的春夜喝上一碗,简直从身到心的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