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典(2 / 2)

凤清韵垂眸轻声道:“师兄本就对我无意,既然如此,不如好聚好……”

他的“散”字尚未出口,梦中信纸上掺杂着血泪的八个字便如同梦魇一样攀上慕寒阳的思绪。

他心下蓦然升起了一股难以把控的慌张感,以至于立刻口不择言道:“你胡说什么,今日宾主尽在,天下人都看着我们,现在取消岂不是让他们看我们仙宫笑话?清韵,你有想过仙宫其他弟子的想法吗?有想过师尊的颜面吗?!”

此话一出,效果拔群,凤清韵果然不吭声了。

正道的名声,朋友的注视,所有的荣辱得失和颜面,都比这场大典本身要重要。

凤清韵没有看到慕寒阳信誓旦旦之下的那点颤抖,他也早已不在乎慕寒阳到底怎么想了。

凤清韵重生后的最后一丝怜悯,慕寒阳终究是没有接住。

慕寒阳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既然做不到好聚好散,那便要碎个彻底。

可能是寝殿的沉默过于异样了,察觉到自己方才态度的急躁,慕寒阳难得软下语气道:“清韵,你到底怎么了?有话跟师兄说。”

“没什么。”凤清韵闻言只是垂眸轻声道,“师兄不用担心我,准备大典吧。”

艳红的绸缎一如当年般鲜丽,红得像血,将向来素净的仙宫装点得无比喜庆。

旭日东升后,仙乐齐鸣,鸾凤回车,仙鹤引路,各路修士纷至沓来。

今日阳光格外灿烂,似乎连天地都知道要有喜事发生一般。

天门下,各路修士往来不绝。

由于凤清韵并无弟子,故而负责宾客往来的是慕寒阳的大弟子柳无。

事前凤清韵已经将所有受邀宾客的位置安排好了,柳无只需要按照座次带人入座便好。

其中相熟之人的座次自然被凤清韵安排在了一起,不少修士落座后,直接便用神识和熟人攀谈起来:

“张道友,好久不见。”

“杨前辈好,您从伽蓝山历练回来了?恭喜恭喜!”

“没想到寒阳剑尊还特意把位置安排得这么妥帖,真是用心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将大典办得滴水不漏……寒阳剑尊果真是吾辈楷模。”

“唉,能抛弃心头所爱,为了师弟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是令人钦佩啊。”

往来宾客的交谈声中大部分都只是夸赞慕寒阳,并未提及凤清韵。

而少部分有所提及的,也颇有些语焉不详之意。

如此区别对待,是个人都能听出他们的言下之意便是凤清韵强求太多,执念过深,能有今日大典,无非是他师兄溺爱他而已。

柳无将所有言论尽收耳底,却只是一声不吭地听着,一点出声阻拦的意思也没有。

然而在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子,手中没有任何信物,竟然就那么在无数仙宫弟子的眼皮子下径自走进了仙宫。

另一边,今日大典主角的寝殿内。

凤清韵安安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身后的小姑娘拿着玉梳缓缓向下,如瀑的青丝在梳子间滑落。

其实这一步程序蛮可以直接跳过,但凤清韵还是被白若琳按着硬要走流程。

凤清韵隔着镜子看向身后比他还激动的小师妹,一时间像是心虚般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心头像是被蚂蚁轻咬了一下一样。

这是他唯一割舍不下的小师妹,不知到时候他当真离开的那一刻,小姑娘会有多难过。

白若琳对于她师兄想做的事一无所知,梳完最后一下后,她站在凤清韵身后隔着镜子看了他一会儿,而后颇有些愤愤不平道:“便宜大师兄了……”

凤清韵闻言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很浅:“若琳是大人了,之后仙宫上下都要仰赖你了。”

白若琳心下猛地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刚想开口询问,凤清韵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储物戒,转身放在了她手里。

白若琳一愣:“这是——”

“储物戒里面是给你存的灵石和一些丹药,除此之外还有三道剑符。”凤清韵轻笑了一下,一如白若琳记忆中那般温柔,“算是回礼,以后可不能再像你大师兄那样为了充面子乱花灵石了。”

白若琳闻言脸一红,下意识给自己辩解道:“随份子不能叫乱花钱……”

剑修素来穷困,慕寒阳身上基本上不存钱。

白若琳更甚,每天穷得叮当响,可这次她为了给凤清韵充场面,硬是咬着牙送了份大礼,几乎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凤清韵闻言也不说话,就那么含笑看着她。

白若琳被他看得脸热,只得嗡声道:“……知道了,谢谢师兄。”

她刚把储物戒珍重地收好,殿外便传来了一阵灵力波动。

两个人和他们师尊一样,招呼都不打一句便推门而入:“师叔——”

看到坐在铜镜前,身披婚服的凤清韵后,那两人蓦然一愣,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回神后,其中一人凑过来揶揄地笑道:“哦不对不对,以后该喊师娘了。”

见凤清韵不说话,那两人便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不好意思,于是纷纷笑道:“师娘不用不好意思,您教导我们这么多年,不就等今日吗?大喜的日子,开心一点嘛。”

他们可能说者无意,白若琳闻言却忍不住蹙了蹙眉,但碍于今日大婚,怕伤了凤清韵的心,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其实前世的凤清韵听了这话确实没多想,那时的他并不觉得他亲手带大的师侄们有什么恶意。

可经历一世……

原来在他们眼中,凤清韵对他们一切的好,都只是为了讨好慕寒阳而已。

凤清韵记得前世自己受暗伤时,慕寒阳的二弟子曾经说过:“倘若有一天师尊飞升,凤宫主若是受修为所限,我等定要追随师尊而去,仙宫内的事务和凤宫主,便劳烦各位师弟师妹照顾了。”

而慕寒阳的三弟子,那个他一点一点,像带白若琳一样带大的女孩,因一次他和慕寒阳因为他带朋友随意出入仙宫之事争吵时,毅然决然地站出来道:“仙宫若是没有师尊和他友人的容身之地,我愿和师尊一起下山!”

如此看来,他师兄是真称得上桃李满天下啊。

想到这里,凤清韵闭了闭眼,睁开轻描淡写道:“不用喊师娘,从今往后,依旧只喊师叔就好。”

那两个弟子原本是想来讨彩头的,可见状一愣,心下不知为何猛地一跳,有了种好似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可他们却无能为力的预感。

以至于讨彩头的话在嘴边过了一圈后,最终却没能问出口,只是规规矩矩道:“师叔,师尊让我们来通知……告知你,大典要开始了。”

凤清韵应了一声,起身披上礼袍,礼袍上艳红的颜色一如幻境中的嫁衣。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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