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直升机上看下去，岛上像是刚刚有台风肆虐过，到处都是被压扁的房子，倒塌的建筑和树木看上去就像是破碎的积木，甚至连著名的东崖绝壁也塌了一大片。

如果让林川来形容的话，眼前就像是一个刚刚被食蚁兽挖开的蚁穴，如同蚂蚁一般大小的人类四处逃窜，却被巨大的爪子从洞穴和其他藏身之处挖出来残忍的拍死。

唯一不同的是，巨鲸并没有进化出食蚁兽那样灵活的舌头，它们的嘴更适于在广阔的海洋中吞噬鱼群，因此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死于它们的口中，绝大多数人都死于践踏和碾压。

这让林川知道它们的行动并非觅食，而是报复。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此前他凭借自己一个人就把数百头巨鲸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让他很自然地把它们看做是智力低下的怪物，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回想起来，鲸类中的海豚和虎鲸都曾被列入最聪明的动物之列。

被他的血吸引、迷惑、狂乱或许是一种被本能驱使的行动，此时此刻，鲸群实际行动告诉人类，它们才是海洋上唯一的霸主。

嵊山岛和枸杞岛已经完全成为废墟，大部分巨鲸已经回到海里，各自向着北方和西方的岛屿前进，夜空中回荡着它们高亢的鸣叫声，似乎是正在呼朋引伴，这再一次证明了它们是有着初步智能的生物。

岛上残留的那几头巨鲸懒洋洋地用异化的鳍行走着，再一次制造着可怕的破坏。它们的行动看上去很笨拙。这样的鳍更适于在浅海的海床上行走，而不是这样在陆地上爬行。但巨大的身躯弥补了一切，在它们前行的方向上。任何突出于地面的物体都会化为粉末。

“到泗礁山去！”林川强忍着到地面去干掉它们的，转头对飞行员说道。

即便是到了陆地上，他依然不可能杀掉如此庞大的生物，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突破那十几米厚的肌、脂肪和结缔组织，真正伤害到它们的要害。能够杀死一头巨鲸的永远只有另外一头。

另一方面，这两座岛上也已经没有值得拯救的目标了。

暴风雨正在削弱，夜空中几乎不再有雷电闪烁。有的地方，云层已经散开，露出了璀璨的星河。因为长三角地区发达的工业体系。这里在末日前总是被厚厚的雾霭包围，几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但对于星空下的人类来说，这个夜晚已经注定被死亡所笼罩。没有人会去欣赏这样的美景了。

但这让直升飞机能够不再考虑风速和雷击。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向泗礁山赶。

林川他们到达的时候，死亡正降临在泗礁山岛。

第一批变异鲸刚刚从岛东侧的海滩爬山陆地，南边的黄龙岛上也是如此，人们的尖叫声响彻天地，即使是在距离地面百米高的直升机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川毫不犹豫地推开舱门跳了出去。

何大吉准备跟上，飞行员大声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何大吉答道。“你就在附近盘旋吧。”

他跟着林川落入海水中，但周围的变异鲸太多，海水被搅得像是正在沸腾的锅。黑暗中他无法看到林川的位置。一头巨鲸向他的位置直撞过来，他乘势抓住它的身体。滑滑跌跌地爬到了它的背上。

这是一座正在地震的肉山，何大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牢牢抓住的地方，他大声喊着林川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几分钟之后，他才看到那些还停留在海中的巨鲸疯了一样向东边的海里扑了过去。

这里的水深远远无法与海礁岛附近想比，大部分巨鲸的身体都有一半露在海面上，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制造着巨浪，把周围那些小岛上的东西直接吞没。

何大吉知道林川一定就在那个地方，他在不同的巨鲸身上跳跃着，不时滑落到水里又爬上去，但当他靠近那里时，却无法真正进入其中。

巨大如山的身躯正相互撞击着，发出令人恐惧的巨响，任何东西进入其中都会成为碎片，巨大的口相互撕咬着，喷射出来的鲜血像下雨一般，淋了他一身。

“林川！”何大吉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但他的声音轻易地就被撞击声遮盖了。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血气，他无法凭借气味找到林川的位置。

“林川！”他再一次叫道，他身下的巨鲸试图从中央那头巨鲸身上撕下一块血肉，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何大吉一时不查在撞击中高高飞起，落入海水中，随即被巨浪吸着，不由自主地卷入混乱的中心。

血脉者的能量在这种地方起不到任何作用，重量和体积才是这个地方的主宰，何大吉好几次重重地撞在变异鲸的身上，他试图抓住它们的身躯向上爬，但巨大的颠簸和冲力让他一次次滑落，最终被一条巨鲸的尾巴狠狠地扇了一下，终于如愿以偿地飞出了那个修罗场，跌落到一块相对安静的海域。

“大吉！”他终于听到了林川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林川正站在几十米外一头巨鲸的身上，那头巨鲸转头向他刚刚出来的那个地方游去，林川于是从它的身上跳起来，落到了何大吉周围的海里。

“你跑到那里面去干什么？会死的！”林川心不在焉地说道，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泗礁山的方向。

何大吉心里一阵气苦，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