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岛北岸的火炮轰鸣声撕破了冬夜的寂静,林川静静地坐在一幢高楼的天台上,看着远处那一闪而过的红光。
这里已经是江海的最北端,几乎已经是邻省的地界,这也是林川救援行动到达过最远的地方。
黑夜中他无法看清江边的情形,但他可以想象得到,江海附近最后一块人类的聚居地上,士兵们正谨慎地炮击着那些有可能跨过江面踏上崇州岛的怪物。
地下的基地里无法听到这样的声音,在林川看来,它代表了江海人对于怪物最后的抗争,而不是那些极度自私的冷言冷语。
白天时他曾经想过到江边去看看,但那聚集在水边密密麻麻的怪物群让他望而却步。
江海城里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成群结对的怪物了,林川最初守卫阵地时那种数以万计的怪物扑面而来的境况已经很少见,更常见的是十几头或者是几头巨型怪物在荒芜的城市街道上徘徊着,寻觅着腐尸和幸存者。
或许它们已经渐渐被饿死,或许它们跟随着幸存者逃亡的脚步去了别的地方,又或许,它们都聚集到了与崇州岛隔江相望的江岸上。
如果可以,林川真的很想把基地里的人都带到崇州岛去,那里应该还残留着人们熟悉的社会体制,有着耕地和工厂,足够让他们生存下来。
这样他便能够卸下这沉重的责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林川感觉很累,这不是因为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过眼,而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在做一件永远不被人认可,也永远没有终结之日的事情。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这又何必呢?
当他获得了这样的能力之后,末日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一种威胁,他不害怕病毒感染,不需要寻找食物,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变异人,他就能够不断通过吸取它们的血液来获得能量,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他完全可以抛下所有人过上一种没有任何负担的生活,如果害怕孤单,他也可以只带走李明峰、曾羽这些他关心的人,或是那些能够接受他理念的人。
凭他的能力,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他们的安全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的生活可以变得很轻松。
甚至于,他完全可以凭借这样的能力成为一个暴君。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可以任意操纵基地里这些人的生死,奴役他们,因为一时的喜恶而杀死任何敢于唧唧歪歪的人。
这样的想象经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尤其是在他看到那些不满的脸庞,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时更是如此。
何必呢?
何必坚守往日那些可笑的道德观念?
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在这样的世界里,拥有力量的人何必再被条条框框束缚?
他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
但他就是做不到。
看到基地里那些因为扩建工程停顿而无所事事的人们时,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全身烧伤后却依然满怀仇恨想爬过来咬他的身影,他总是会想起那些相互依偎着饿死在密室里如同骷髅一般的身影,他们总会在他安静下来时不由自主地涌入他的脑海,让他不得不行动起来。
你们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当你们在食堂里因为饭菜品种单一而大肆抨击管理层不作为时,有多少人只能以棉絮皮革为食?有多少人只能含着眼泪吃掉自己亲人的尸体?
当你们因为饮水有异味而四处骂娘时,有多少人只能靠喝自己的尿解渴?
你们已经衣食无忧,却不愿意哪怕分出一点点补给来让更多和你们一样的人活下来,你们还能算是人吗?
自私自利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比别人拥有更好的生活?
林川不止一次想要抓住那些满腹牢骚的人,把他们丢到外面的世界里去自生自灭,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他甚至也看到听到那些自己关心的人和他们一样在发着牢骚。
是我错了吗?
林川绝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当他还只是一个平凡者的时候他没有屈服,获得了这样的力量后他更不会。
上天借王直的手给了他这样的力量,绝不是要让他成为一个屈服于命运的庸人,绝不是要让他把这种力量用在满足自我欲望上。
他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