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灰衣和尚走近蜂须贺正胜,道:“蜂须贺正胜,你有把握能够彻底掌控这支军团?”
蜂须贺正胜瞥了一眼灰衣和尚,眼中满是鄙视,讥嘲的说道:“法王担忧做了本多正信的傀儡,难道不怕我也起了同样的心思?!”
灰衣和尚看了蜂须贺正胜一眼,眼里掠过了一丝笑容,道:“显如上人乃是证如上人的嫡长子,证如上人乃是继承至祖父实如上人,实如上人乃是慧灯大师的八男。证如上人圆寂时三十九岁,显如上人继位时十二岁。”
灰衣和尚一连串的话语,说得蜂须贺正胜紧紧皱起了眉头,他一个外人实在弄不清楚本愿寺内部的争斗。实际上,灰衣和尚想要告诉蜂须贺正胜的是本愿寺显如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摆在前面的傀儡。
慧灯大师,也就是莲如上人首创石山本愿寺,在净土真宗的发展上是有大功劳的,起到了大作用,不过在私生活上说得好听一点不拘小格,说得难听一点儿就是。
莲如上人在人格上是相当有魅力的僧人,不管是贵女还是贫女都是来者不拒,的后果就是子嗣众多。刘备号称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历史上刘胜有一百二十多个儿子,可说到了刘备时代,刘胜的后裔已达数万人之众。莲如上人当然没有刘备的祖先那样厉害,还是留下了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这帮人渐渐形成了本愿寺的利益集团。
莲如上人传下来一开始的时候是正常的传位,继承人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利益集团更多的是依附在宗主的身边为他服务,但是到了实如时代,由于一直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圆如急死,到底是由年长的子嗣还是由年幼的孙子证如继承,还没有指定便圆寂了。年长的子嗣们互相争斗,最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庆寿院镇永尼突然拿出了实如上人的遗嘱,又得了一批边缘化的长老的支持,扶持年仅十岁的证如继承庞大的家业。
子弱母壮,再加上莲如上人留下的一大帮子长老团,证如渐渐成为了他们手中的牵线木偶。证如长大之后,已经不能够像他的祖辈那般得心应手了,只能够暗自一步步拿回属于他的权力。
月有阴晴园缺,人有祸福旦夕,证如上人三十九岁急死,他的长子本愿寺显如年仅十二岁。本愿寺显如想要亲政,原本依靠的就是下间赖廉,后来下间赖廉被杀,由于下间赖照和下间赖龙的立场不坚一直游离在外。本愿寺显如知道石山本愿寺内的人的利益都和镇永尼、长老团密切相关,只能够求助于外人的介入,这才是本多正信和蜂须贺正胜等人强势崛起的缘故。
本多正信显然没有弄清楚石山本愿寺内部的运作,他以为本愿寺显如再一次立场不坚定起来,这才想要返回石山本愿寺,不过为了安全,他让蜂须贺正胜坐镇胜龙寺城。
不过,本多正信表面上信任蜂须贺正胜,心底里还是担忧蜂须贺正胜趁机夺取了兵权,原本还想着要求蜂须贺正胜将川并众跟随他一同前往石山本愿寺,不曾想到蜂须贺正胜主动说出口,本多正信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本多正信没有想到的是,镇永尼和长老团在眼见得本多正信接连取得了连番大功,现在更是要将“上洛”的功劳让给本愿寺显如,他们知道本愿寺显如一旦“上洛”成功。本愿寺显如的声誉将短时间内和曾祖莲如上人比肩,他们的利益和权力就将彻底失去,不得不承认本愿寺显如是净土真宗真正的宗主,再也不可能是他们的牵线木偶。
本愿寺显如掌握了大权,以己度人,定然会清算他们,失去了权力的他们只能够任人宰割。在权柄即将失去的时候,他们联合起来,想尽一切办法维持他们的利益集团。
灰衣和尚便是长老团中的一员,他前来说服蜂须贺正胜,诱之以利,就算是父子兄弟都会反目成仇,何况朋友,
蜂须贺正胜望着灰衣和尚,目露担忧之色,道:“这二万五千余人的出身和信仰决定了他们的去留,弥八郎想要仰仗他们对抗本愿寺,只能够是妄想。某更担忧的是西国的伊达政衡,一旦得知石山本愿寺发生内乱,恐怕就是他动手的时候。”
灰衣和尚挥了挥手,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蜂须贺正胜啊,既然愿意跟你分享权力,对你说也无妨,实际上,我们并不在乎净土真宗凌驾于天下,成就人间佛国。”
蜂须贺正胜扭头看向灰衣和尚。
灰衣和尚道:“蜂须贺正胜啊,说实话,你也不相信能够击败伊达政衡吧。我们现在关心的是石山本愿寺的安全,这份家业是慧灯大师留给我们这些他的子孙的,守住石山本愿寺才是我们的安全。”
灰衣和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蜂须贺正胜啊,武人想要争夺天下,成为地上的主宰,是他们的事情。但是,我们身为僧人为何要为了虚无缥缈的地上佛国而拼命呢?”
蜂须贺正胜不禁叹了口气,原来石山本愿寺的大部分僧人的想法竟然是苟安于石山之内,他望着灰衣和尚,眼里露出一丝杀机,道:“听了大师的话,在下就可以下定决心了。”
灰衣和尚“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却看得不远处一名随从抬起头来,挺起腰背,原本唯唯诺诺的跟班模样一下子就没了,上位者的大将气度,简陋的足具也压之不住,道:“多谢大师解惑。”正是应该前往石山本愿寺的本多正信。
灰衣和尚指着蜂须贺正胜,颤声道:“你,你,他,他,为何要背叛我?”
蜂须贺正胜一脚踢翻了灰衣和尚,冷笑道:“我哪里背叛了,不过是你自以为是。不要忘了,我是一个武人,武人期盼的不过是无上的荣耀,世间哪里还有比上洛更加让人光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