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城很大,围绕着这座大城为生的有近百万人口。
人多自然也就有了贫富,有了阶层。
城南就是富贵人家的领地,高宅大院、楼台亭阁,居住在此都是豪门世家,非富即贵。
一条不宽的小巷从两座豪宅间隙中延伸,这是这一片深宅大院唯一进出的通道。此刻驶来了一辆普通的黑色马车,盖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忽有肃杀之意,小巷前方有人出声,低声叱喝了几句。马车顿了一下,赶车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老男人。
老人神情镇定,对突然出现的阻拦毫不意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了一句。
随后,那股杀意缓缓退去,马车继续前行。只是,这段小巷看起来静谧清冷,但一路之上遇到的盘问询查,就达三次之多。
马车驶入了一间院子,院子不大,装饰素雅华美、圆润饱满,金柱大门,赫晅而不显。
马车停下,黑衣老人退下,旁边走上来三个青年,从车上扶下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青年。青年眼蒙黑布,还被封住了六识,背着一个包袱。
三人上下好好的检查了一翻,确认此人身上没有任何追踪之物和武器后,一个中年人才上前拿下布条,解开了设在年轻人身上的禁制。
姬南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块丈许高的大木牌插在庭院中间,上面粗糙地纹刻着一个大大的太阳,仿佛在绽放无限光明。
姬南目光扫过那块木牌,在上面的太阳图画上停留了片刻后,便望向木牌之后丈许处,那两个身着黑衣,负手而立的人影。
朱发是个极英俊的男人。当他看到姬南后,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来了啊,周南兄弟。”
朱诺也在边上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见到两人,即使早有思想准备,姬南心还是砰砰跳得快了,此二人在刺杀宫士时的表现让人印象太深刻了。
两边还有一些人,看装束是一些来头各异的散修,姬南注意到墙角站着的一人便是声名狼藉的“大盗”曹阳,他的悬赏通缉至今还张贴在洛邑城门旁,其他人除身负兵器外,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
朱发将姬南带到院子中间,拍了拍手:“好教各位兄弟知晓,这位英雄,乃是当日亲手砍下宫士恶贼胳膊的义士,周南……”
众人只是抱拳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并未表现如何热情。姬南按照江湖规矩抱拳与众人打了招呼。此后,朱发将周南带入边上的一个房间。
火炉旁边,坐着三个老者,一个面容儒雅,看上去有神仙之态,坐在主位。左手边的老者肥胖秃顶,慈眉善目。右手边的老者瘦黑枯槁,身上冒出森森鬼气。
朱发走到火堆前,向三位老人行了一礼,道:“人带来了。”
三人同时看来,儒雅老者和胖老人只是点了点头,唯独那瘦黑枯槁的老头却是脸色阴沉,朝着儒雅老者冷笑一声,道:“云剑南,你手下有什么资格,胆敢将外人领到此处?”
当中那位儒雅老者一皱眉,面上露出不快之色,淡淡地道:“就凭他当街砍下宫士的胳膊,还放火烧死那些护卫,掩护了我属下的逃走,可够了么?”
那黑瘦老者神色冷峻,看起来丝毫不惧儒雅长老,还要开口说话,却听到旁边的胖长老说道:“好了好了,是不是敌人一验便知,老鬼就莫要多话了。”
姬南将背上的包袱卸下,交给了朱发。朱发当着三位长老的面打开盒子,盒子里面冰块正中间放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胖长老接过胳膊,将上面的血迹剔出一点放入身前的罐子中,罐子里冒出蒸腾的白气,胖长老盯着罐子里面变化一动不动。
“对上了,是宫家的嫡亲血脉,这条胳膊应是宫士的没错!”胖长老说道。
黑瘦长老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云长老则是对胖长老微微一笑。
朱发走过来狠狠地和姬南拥抱了一下,门外也传来了轻微压抑的欢呼声。
云长老和蔼地朝着姬南问道:“周南兄弟,老夫云剑南,忝为此地主管,想多问你几句话,希望你据实回答,也为咱们今后的合作打好基础。你真实姓名是什么?来自哪里?当日你刺杀宫士是因为与其有仇?”
姬南早有准备,抱拳答道:“在下周南,邢国散修,与那宫士并无私怨。小子来到洛邑城已有半年,目睹了宫家子弟横行霸道的恶行,也听闻了很多‘洛邑三害之首’的恶事,一直愤愤不平,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宫家。那日,小子猎到了墨云豹,被宫家子弟抢去,还多亏了朱发兄弟的仗义执言,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恩义……”
“……事发当日,宫家子弟在集市之上还要强抢小子的墨云豹。小子亲眼目睹了朱发、朱诺两位兄弟刺杀宫士的义举,当时真是慷慨激昂,壮怀激烈,小子也恨不得想要亲身参与杀了那些恶贼,只恨修为相差太多。当那宫士狼狈逃走时,小子才咬咬牙大起胆子放了一张祖传的火符,然后趁乱冲上去,本想砍掉那恶贼的脑袋,哪知失手只砍下了恶贼的胳膊,就差了一点点……”
这番话,姬南和羊鼓反复推敲了好几遍,既能与姬南假扮的身份、修为相当,还能体现出姬南急公好义的侠士风骨。此事本就是姬南亲自参与,再加上一些尹康所谓的代入感和艺术加工,讲的绘声绘色,娓娓道来,把一个初入江湖、正直善良、侠骨丹心,遇见大事虽有犹豫但依然能咬牙坚持的形象展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