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充沛。
梁越平常午休在公司,保姆估摸着他不会在,就回复说不在。
池曦文回复了好,准备关了企业微信去洗澡,又收到一条新的好友添加。
因为企业微信的特性,对方无需申请就能直接聊天。
看头像是个小号,因为这人没头像,id叫用户23718344,是新注册的。
他什么奇葩没见过,这并不重要。
用户23718344发来了第一条消息:“咨询。”
池曦文从收藏里选择公式化回复:“您好!我是沪康宠物医院的池医师,请问您的宠物哪里不舒服呢?为了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情况,请您清晰描述宠物的症状和不适表现。如果情况紧急,您可以立即拨打我们的24小时紧急热线:0xx-xxxx-xxxx。
沪康宠医24小时为您和您的宠物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感谢您的信任!”
对方没有回复,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打了好几分钟也没个完整的回复。
池曦文感觉这人不太会打字的样子。
是老人?
还是小朋友?
池曦文看了眼时间,比较担心是不太会使用智能机、第一次使用手机手写功能,又不认识字的老人。
这边很多养宠物的独居老人,因为害怕外面的宠物医院价格高昂,宠物出现生病状况就找点阿莫西林和土霉素喂给宠物,反而容易造成过敏、肝肾损伤甚至休克和死亡。
于是池曦文耐心地从收藏里找了一张不要在没有医生指导的情况下用药的图片发给对方。
图上用巨大的文字强调了:
池曦文相信只要不是文盲都能看懂。
然而对面还是没有回复,池曦文有点不解,最后发了一条:“如果是简单的外伤,我可以免费处理,严重的疾病,我可以帮助您进行网络募捐,不必担心医疗费。”
池曦文将手机放在一旁,最后看了一眼屏幕,没有回复,他低头进了浴室。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
在非洲做了三年兽医,项目结束了,他很迷茫自己要做的到底是什么,该何去何从。
他没有家可以回了。
但池曦文还是回国了,也回家了一趟。
奶奶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不认识他了,而母亲则因为池天宇自杀后导致的高位截瘫一事一直憎恨他,这几年没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抛弃了他。父亲倒是给他来过电,他在基地里信号差,漏接了。
后来才收到短信,父亲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准不准备回国。
池曦文去非洲的事没和家里说,他们还以为他在美国。
他不敢回答好,也不敢回答不好,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这两年会回去看您。”
项目结束,池曦文从非洲飞广州,又从广州转机去潮州,坐高铁回家后,妈妈却没有见他,一直坐在屋里。
屋外晒着渔网,围墙上晒着鱼干,海腥味阵阵袭来。
他爸蹲在门口抽着烟,对他说:“你妈问过妈祖了,掷了九次茭,妈祖都说要她原谅你,她其实已经想开了,现在一时转不过弯而已。天宇的事对她打击太大,我也说了不是你的错,小文你不要怪你妈,要怪就怪爸没本事吧。”
中年男人深深地低下头,露出后脑勺的白发丝,粗糙的手指夹着十块钱一盒的白沙烟:“你小时候体格子好,你弟弟就差,一周要五千的医疗费,我供不起啊。你亲妈打电话过来想见你,我跟你妈一合计,她生下你就丢了你,她没见过你,她在国外赚钱了,那边医疗好,你弟弟送过去,一年半载的病治好了,就可以回来了,爸再跟你亲妈说明情况,把你还给她,我是你亲妈的亲哥哥,我跟她认错,她会体谅的,谁知道……”
谁知道,弟弟池天宇就那么一去不回。
池曦文去当交换生那年,妈妈叮嘱他把弟弟接回家。
这事儿真相就那么捅破了,池天宇以死相逼,都不愿意回老家那个破地方,那年他只是手腕流了血,池曦文立刻给他处理了伤口,打电话找了救护车要求紧急医疗处理。
车上的医疗人员检查了一遍说:“你已经止住了血。”
到医院医生面都没有露,拒绝了他无理的住院请求。
池曦文只能把池天宇带回家,池天宇手腕缠着绷带,红着眼睛求他别说:“哥你说了我就完了,我还在读大一,我刚刚上大学,妈妈会恨我的,恨我骗了她,哥我求你你别告诉妈,你说了我就去自杀,我真的会死的。”
池天宇从小体弱,小时候就被送过来治病,他在白人堆里长大,文化造成的冲击,和矮小的个子,还有肤色,让他受尽歧视。
免不了靠抑郁药和安眠药维生。
“我给你钱!我有零花钱!攒着的,有好多万,我马上都转给你,五十万刀行吗哥哥?”
“你不是喜欢梁越吗,我不喜欢他了,我让给你,我求你,我有他微信!我帮你约他出来好不好?你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一点都不喜欢我,那么久了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他精神状态极差,胡言乱语着,被池曦文按着手不让他乱动。
池曦文小时候和池天宇一起生活,忍让着父母对弟弟的偏心。
而这些年陪伴天宇长大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小姑,实际上的生母。她给了天宇优渥的生活,最好的教育环境。
池曦文心底生出的恨意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他的割腕给打断了。
池天宇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语无伦次地祈求他,眼泪浸湿了枕头,拉着他的手:“你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去死,我跳下去!”他指着高楼窗户。
池曦文对他这样恨都恨不起来,只觉得荒唐无理。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我答应你,生命只有一次,是你自己的,你不要了,谁也帮不了你。”
“你再自杀的话,我不会管你的。”池曦文离开他家。
他头一次尝试用尼古丁解压,但因为太呛了,且他很讨厌这股味道而失败。
他去外面喝酒,醉得不省人事,依稀是碰见了认识的人,对方拍了拍他的脸,带走了他,结果在巷子口意外碰上了梁越,梁越抓住了他的胳膊。
“shawn。”他喊了池曦文的英文名,“你喝醉了,你身边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巷口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流浪汉,传来阵阵垃圾味。池曦文在模糊的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他像抓住救星一样,说:“我不、不认识,他。”
梁越长臂一把将他揽过去,怀抱很温暖:“你被人下药了?”
带走池曦文的男子抓着皮带,用粗鲁的语言警告梁越滚开。
梁越面无表情从腰间抽了把枪:“滚。”
那男子落荒而逃,池曦文被他带上车,梁越从来不自己开车,前座司机问他去哪里。
梁越低头问池曦文:“shawn,你住哪儿?”
池曦文已经趴在了他怀里,含糊不清地摇头:“我没有地方住。”
梁越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将他推开了:“学校没有给你安排宿舍吗?”
池曦文闭着眼说:“我是住家,有宵禁,不回去了……”
梁越算是很有耐心了:“带id了吗,带你去开个房。”
池曦文抬起头来说:“开房,和你吗?好啊……我愿意去,id,在包里。”
池曦文把下巴支在了他的胸口。
梁越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这小孩皮肤白年纪小,长得漂亮,前几天找他要过签名,被队友带着来过饭局和庆功宴,还一起爬过山,所以他知道这个小孩来当交换生,叫shawn,比他小四岁。
梁越一只大掌托住他的下巴:“认得我是谁吗?”
池曦文说知道,脸颊醉得酡红,眼睛里含着水珠:“你是梁越,我喜欢你。”
喜欢梁越的人有很多,他不为所动,抽出池曦文的胸口学生卡看了一眼:“xiwenchi,”他念出卡片上的拼音名,“成年了,给你开个房,你自己睡,有事没事别去那种地方,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