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尔等聚在一起作甚,嗯?”
吐蕃军在山脚下的忙活自是瞒不过山腰处的唐军官兵们的观察,一众士兵们好奇之余,不由地全都乱议了起来,整个阵地上登时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刚从团部归来的陆三胜恼火不已,毫不客气地便喝斥了起来。
“报告营长,吐蕃狗贼正在山下赶制巨盾,请营长指示!”
一见自家营长已赶到,一众官兵们自是不敢再瞎议论,自有一名连长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该死!”
陆三胜一听此言,顾不得再喝斥众人,赶忙排众而出,往山下一看,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橡皮山,属青海南山山系的一部分,位于青海湖的西端,离布哈河口只有三十余里之遥,山势险峻,延绵数百里,多陡坡峡谷,山高林密,山下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乃是吐谷浑各部族最重要的秋季牧场之一,所谓的“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美景在此不过是寻常景致罢了,尽管时值战时,各大部族精壮之士皆已被吐蕃大相抽调一空,可这等牛羊成群的景致依旧不改,所不同的只是放牧者由精壮汉子变成了妇孺老幼,毕竟战事再紧,生活也总得继续罢,这不,此刻正有一老一少两名牧者驱赶着一大群绵羊不紧不慢地沿着山边行走着,渐行渐靠近了一道峡谷处。
“别动!”
就在一老一少方才刚靠近谷口之际,道边的乱草丛中突然窜起了两道黑影,只一闪间,便已将这一老一少尽皆控制住了,两把寒光闪闪的横刀稳稳地架在了老少二人的脖颈之间。
“别、别乱来,老朽是鹿回巴彦,自己人,自己人。”
两道黑影出现的太突兀了些,老少二人压根儿就来不及反应,待得见到脖子上那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少年人固然被吓得浑身哆嗦,老者也同样为之色变,不过倒也没太过慌乱,而是紧赶着用不甚纯熟的汉语高叫了起来。
“口令!”
挟持住老者的是一名壮年唐军,其并未因老者的自报家门而稍有松懈,依旧紧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冰冷无比的两个字来。
“荡寇。”
一听口令二字,老者已是彻底稳了下来,自信地笑了笑,从容地回应道。
“得罪了,您老请跟某来。”
老者话音一落,壮年唐军手一抖,横刀已是回了鞘,告了声罪之后,一摆手,示意老少二人跟着进谷,二者见状,自不敢有甚违逆之处,只得陪了下笑脸,赶着羊群行进了谷中。
“老族长辛苦了,张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则个。”
老少二人一路行进了谷中,入眼便见数百唐军将士正或坐或卧地在谷中休息,一个个浑身血迹斑斑,人人杀气十足,心跳不免因之加快了不老少,正自紧张万分之际,却听一阵大笑声响起,一身残破战袍的张琛已是大步迎上了前来。
“不敢,不敢,将军乃当世勇将,老朽能为将军效力一二,实在是老朽的荣幸,此处有些羊只,量不多,还请将军笑纳。”
鹿回巴彦是一早便已降了唐的,此番受“鸣镝”密令,暗中帮衬张琛所部,与张琛打过不少的交道,彼此间也算是熟络得很,言语间自也就随意了起来。
“有劳鹿回老族长了,此番大胜之后,末将定当为老族长请功,您老里面请!”
张琛所部所部能在各路吐蕃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得以逃出生天,除了唐军本身善战之故外,更多的则是因那些个暗自投向了大唐的中小部落之掩护,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面前这个鹿回部落头人,实际上,张琛所部能安稳地藏身于这处隐蔽的峡谷内,也正是出自鹿回巴彦的巧妙安排,对此,张琛自是感激在心,这便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将老族长让到了峡谷深处的一座帐篷中,一阵客气地推让之后,分宾主各自落了座。
“老族长,这几日吐蕃贼子可还曾来骚扰贵部否?”
张琛所部目下虽暂时算是安全,可毕竟还在吐蕃大军的重围之中,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一番客套之后,便即将话题转到了敌情上。
“那倒不曾,不止我部,便是呼和、宗颜等部也都数日没见有军伍前来了,倒是有件怪事,不知何故,吐蕃贼子突然封锁了整条布哈河,不让人靠近半步,所有在那一带放牧之人全都被扣,老朽族中也有不少人被拘,至今生死不明,也不知那钦陵老儿在玩甚花样,唉,但愿没事方好,若不然,啧……”
鹿回巴彦显然是个很健谈之人,尽管汉语说得不算太流利,可话题一开,絮絮叨叨地便说了一大通。
“封锁了?何时的事?可还有其它情况么?”
张琛乃是智将,鹿回巴彦虽只是随口说说,他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内里的不对劲之处,心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打断了老族长的话头,颇为着急地追问道。
“唔,老朽算算,啊,该是四日前的事了,到如今这封锁令也不曾取消,真不晓得吐蕃佬在干啥名堂,至于其它的,倒是没甚消息了,唔,等等,前两日老朽的孙儿说在西面曾看过很多兵马连夜赶路,好像正是往布哈河边去的……”
鹿回巴彦只是一小部落头人,于军略上自是无甚见识可言,自也就不清楚张琛究竟在紧张些甚子,话说起来也就零碎得很,也絮叨得很,可就是如此零碎的话语,落在张琛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饶是其生性坚韧,也不禁为之面色狂变不已,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有如瀑布般地狂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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