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实在是件不折不扣的苦差使,尤其是对于李贤兄弟三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的,本来么,兄弟死了,哪怕这个兄弟贵为太子,守灵也不过三天便已是够本分了的,也无须时时在场,最多也就是按着时辰露个脸,该哭时嚎上几声,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来便算是够情分了罢,偏生老爷子多事,愣要封李弘一个“孝敬皇帝”的谥号,这回可好了,这葬礼的一切都得按大行天子的规矩来办,群臣们还能轮着偷闲上一番,李贤兄弟三人可就倒了大霉了,整整七天都得守在灵堂上,夜晚就不必说了,那是片刻都不能休息的,即便是白日,也就只有时近中午之际,方能小咪上一会儿,这等又是哭、又是跪知多少回了,然则,到了如今的田地,李显还是不敢言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会儿一听李贤开口便是废话连篇,自是有些不耐,却也懒得理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道。
“呵呵,为兄也不过是牢骚几句罢了,七弟又非外人,在外头为兄自不会胡乱妄言,啊,对了,那日七弟为何,唔,为何要与母后硬扛,倘若,唔,倘若七弟有失,叫为兄如何自处。”
被李显这么一说,李贤的老脸不禁微红,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胡乱地解释了几句,旋即便将话题转了开去,问起了七日前的那桩硬碰之事——这事情李贤早就想问了的,只是守灵时人多嘴杂,李贤实是找不到机会发问,憋心里头都已憋得快发酵了,此番挤上李显的马车,为的便是要搞清李显的底牌究竟是甚子。
废话不是?人都骑到咱脖子上来了,还不硬抗,莫非要等着掉脑袋不成,真是个白痴!李显实在懒得跟李贤解释这等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道理,眉头微微一皱,王顾左右而言他地开口道:“六哥还记得那日八弟站哪了么?”
“啊,这……,七弟之意是……”
于李贤来说,关心兄弟是假,关心太子之位才是真,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立马便急了,哪还顾得上去理会李显与武后硬扛会不会因之遭殃的事儿,一双眼瞬间瞪得浑圆,狐疑地看着李显,口中胡乱地吭哧着。
这就被吓住了?小样,就不信还真治不了你了!李显在心里头鄙夷地讥讽了李贤一番,可脸上却满是凝重之色,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这不过是个信号,其用意便是在说长幼未必有序罢了,六哥若是想上位,恐须得加紧准备才是。”
“七弟说的是,只是七弟早前不是说……,唔,莫非情形有变?”
李贤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李旭轮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幼弟,而是李显的动态,虽说李显早前已表明了全力拥自己上位的态度,可事情未见真章前,李贤还是不敢真儿个地放心下来,这会儿顾不得身体困倦也要跟李显套近乎之用意大体也正是为此。
“六哥不必担心,依小弟看来,结果当不致有变,只是过程恐将复杂了许多,须得小心应对才是,然,不管发生了何事,小弟力挺六哥之心永世不变!”
李显是人不是神,哪怕智算再过人,也不可能算计到所有的变化之可能,不过么,倒也不虞武后能翻了天去,这会儿筋疲力尽之际,实在是无心跟李贤多啰嗦的,索性干脆无比地给李贤吃上颗定心丸了事。
“七弟之情为兄自当铭记在心,不敢或忘,而今母后既敢如此逆天行事,其心叵测,为兄,为兄定不与其干休!”
这一听李显再次表明了拥立的态度,李贤总算是放心了下来,然则一转念想到武后的狠毒手段,底气立马便又有些子不足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咬着牙关,放出了句实在算不得狠的狠话。
“嗯,六哥,一切当得小心,所有事宜待六哥入了东宫之后,再从长计议好了,切不可因小失大,哦,到六哥府上了,小弟这一身肮脏难耐,就不进去叨唠了,回见罢。”
马车行得很快,说话间便已到了潞王府外,李显笑着拱了拱手,叮咛了几句之后,便将李贤送下了马车。
“也罢,劳累了几日,为兄也是乏得紧了些,那就明日再议也好。”
李贤的精神同样萎靡得很,又得了李显的再次保证,实是无心再多客套,笑呵呵地还了个礼之后,抬脚便行上了府门前的台阶,站在门口挥手目送李显的马车驶出了照壁,便即拖着脚走进了府门之中……
“殿下,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