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林的脸又抽搐了起来!
如果他儿子都死光了,到他死后,的确是有可能由外孙来继承家业——给了外孙,不就相当于是给了女婿?就算自己做主让外孙改姓为叶,等自己一死,女婿说不定就能把外孙的姓给变回去。
一想起自己的百万家财,如果百年之后全部都要送给外姓人,这个念头一闪过,就像一把刀一般切割着他的肚肠,他叫了起来:“我,我…你老子我老是老了,身子骨还硬朗!我明天就纳多几房小妾,我就不信,我就再生不出一个男丁来继承家业!”
“那阿爹可以试一试。”叶有鱼道:“且别说太太那边的想法,就算太太真愿意了,阿爹老当益壮,究竟能够不能够再帮我添几个弟弟,也是两说,就算真生下来了,大姐夫眼看着百万家财要飞,说不定眼睛就要红了,就是叶家的其他亲戚,怕也都要眼红,都要帮着阿爹你照顾那孩子了,那孩子被这么多人呵护着,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大…”
“够了,够了!”叶大林指着叶有鱼,骂道:“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贱人!你…你…”
叶有鱼垂下眼睑,就好像没听见叶大林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叶大林“你”了好几次,最后却变成了:“你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说到最后四个字,整个人就像心肺撕裂一样——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被人威胁得全无还手之力,威胁他的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两件事情。”叶有鱼竖起了手指:“第一,这段时间,叶家的人手,全都听忠叔的,而忠叔全都听我的。”
叶大林咬着牙,点了头:“行!”
叶有鱼道:“第二,我要兴成行仓库的密道。”
叶大林道:“密道?密道?!”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好像在路上捡到了一个一万斤重的金元宝。
“阿爹你笑什么?”叶有鱼知道今天要对付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老狐狸,所以在进门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重重心理建设,让自己的心境尽量保持平稳,然而此刻还是被叶大林笑得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难道阿爹要告诉我:兴成行的仓库没有密道?”
“密道…哈哈!”叶大林转身,拿出随身的钥匙,开了书房后面的小密室,进去了一会后出来,将几张图纸扔在了叶有鱼身上:“拿去!”
叶有鱼随手捡起了图纸,也没看,就望着叶大林。
叶大林笑道:“密道是有的,可是根本没通到秘仓!你们想通过密道取出赃物?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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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岛,潘家园。
吴家园吞并了叶家园后,如今的规模已经不在潘家园之下。但两个园子的围墙刚刚打通,许多院落花园尚在营建,除了日天居等寥寥几个地方,很多地方其实都还是工地。
相比之下,潘家园就一切皆就,富丽、典雅、堂皇。
吴家园就像是潘家园的半成品,而潘家园,就像是吴家园的未来——如果吴家园还有未来的话。
周贻瑾乘坐的小舟,仿佛丝毫未发现有人盯梢者,一边欣赏着潘家园的暮色,大大方方地就开进了潘家园。
“周师爷。”柳大掌柜亲自迎了出来,笑着:“真是稀客,稀客。”
周贻瑾笑道:“吴家大难临头,对我这样一个被革除的客卿,启官还肯接见,真让周某受宠若惊。”
“这是什么话。”柳大掌柜道:“吴家革除周师爷,满西关都知道那是做给官面的人看的。再说了,昊官虽然进了广州府大牢,但也只是小厄而已,假以时日必定转危为安的。更何况就算没有吴家,就冲着周师爷的风流韵雅,潘家园的大门,也是随时欢迎啊。”
周贻瑾笑道:“承蒙谬奖,贻瑾也替昊官谢过柳大掌柜的吉言了。”
柳大掌柜将周贻瑾接入了一个精致的雅舍,雅舍周围都是回廊,几面镂空的墙壁若有若无地形成了一个半隔不隔的空间,人坐在里面,放眼扫一圈,二十余步之内无人可以遁形,正是一个十分又雅致通透、又适合谈论秘事的所在。
这个雅舍,名曰不隔。
不隔雅舍之中,除了潘有节外更无第二个人,柳大掌柜送了周贻瑾入内后,就托言有事走了。
潘有节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具,笑道:“今日我也不想找下人来坏兴致了,素闻周师爷精通茶道,就不知道今日潘某有没有那个荣幸,能一尝周师爷的手艺。”
周贻瑾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摩了下茶盘上的极品紫砂壶,道:“供春壶,嗯,还是时大彬的亲手作。”
“好眼力!”潘有节笑道:“可还配得上周师爷的茶艺否?”
周贻瑾手指摩挲着紫砂壶盖:“我的手艺,少年时伺候过我师父,近年来偶尔泡几盏给昊官尝尝。今天嘛…”
潘有节笑道:“如何?”
周贻瑾脸色一沉,将紫砂壶啪的盖上了,脸上失去了平日的温和:“这轮麻将已经打到要流局了,今天我是代表昊官,来跟启官你摊底牌的,所以没那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