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鉴在刘三爷走了之后,说:“铁金齿的事情,我接下来了,船入港之前,你们都不用管了,先把其它生意料理好再说。”
外家茶虽然快要到尾声了,但杂货项和洋货项才开了个头——吴家的几笔大生意,本家茶来路去路最单一利润最高,外家茶次之,杂货就事务的繁杂程度而言却是比前面两个加起来还麻烦。至于洋货的进货出货,繁杂程度也不在杂货外销之下。
去年吴家刚刚吞了小半个谢家,又置换了叶家许多产业,杂货入库、外销,还有新的洋货入行、内销,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比往年更加复杂,有许多事务还需要磨合,这些事务性的事情,就算不出这样的大意外也很容易出错,所以吴承鉴让六大掌柜先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商功园的会议散了之后,吴承鉴才回日天居,这时叶有鱼的肚子已经有点儿显了,走了出来,帮吴承鉴换衣服时,问道:“听说本家茶又出了意外?”
吴家的本家茶又出意外,不到半日功夫便传遍了西关。吴家园这边自也全家知闻。
吴承鉴道:“这些事情你别理,好好养胎。”
“我知道,公事我不会过问什么。”叶有鱼道:“但有些事情,你得跟我说一点啊,你说了,我才能安心。”
吴承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次的事情,其实不大。你不用担心,我能解决。”
叶有鱼嗯了一声,就没再问。
当天晚上,吴承鉴睡不安寝,到了半夜,忽然有人急闯进吴家园,跟着吴七急忙入内扣门。
吴承鉴掀开蚊帐问:“怎么了?”
吴七在外头道:“昊官,不好了,刘三爷的快艇在伶仃洋沉了。”
叶有鱼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沉。
“什么!”吴承鉴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吴七道:“听说刘三爷的船在伶仃洋沉了,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洪门的人都出海搜救去了,军疤大哥也赶去了。”
吴承鉴恨恨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回内屋扯了件衣服,要出门,又停下对叶有鱼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胎,知道不?不管发生什么,我和贻瑾都能处理。”
叶有鱼道:“你放心去吧,我知道轻重缓急。”她半边身子在被子里头,摸着自己肚子的地方说:“这个就是重。”
吴承鉴点了点头,这才与吴七一起去了。
——————
吴承鉴直接一路跑到白鹅潭,这时尚未破晓,但消息却都已经传开了,便连欧家富也都赶了来。
吴承鉴在岸边见到刘三爷的师弟黄冲,开口便问:“怎么样?可找到我刘三哥了?”
黄冲道:“还没。”
吴承鉴道:“把宜和行能开的大小船只都开出去,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卸货装货的事情且停下,三哥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岸边聚集了不少洪门的弟兄,听了他这两句话,这时铁金齿扣留吴家货物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众人都知道那批货对吴家来说事关重大,但见吴承鉴先问人的事情,不问货的事情,心里头都是一宽,觉得刘三爷没交错这个朋友。
这一折腾,可就把吴承鉴的实力给显出来了,洪门兄弟众多,但论到水上的事情,还是得靠着昊官,吴承鉴不但派出了自己行里的船只,还去叶家、潘家、梁家、马家、卢家等借船,又发动了疍家的儿郎,当下数百艘大小船只、成千人都被派了出去,将伶仃洋大举搜索。
搜到第二日中午,却还是没个影子——刘三爷这次去找铁金齿并非孤船前往,后面还有一艘船跟着,船过沙角以后天色就黑了,船夫建议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天继续赶路,但刘三爷着急,硬逼着连夜赶路,结果过沙角没多久,前船走得太快,没多久就失去了踪影,后面跟随的船在伶仃洋荡了一圈,觉得要出大事,这才赶紧回报。
文天祥有诗云:“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这伶仃洋位于珠江口,水面广大,船在其中自生伶仃之感,在这里找一艘沉船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疍家儿郎在各处海面飘来飘去,洪门兄弟登陆东边的新安县、西边的香山县,沿岸搜索线索,宜和行的人登陆几个小岛,就这么搜了三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众人便都知道刘三爷这回是生机渺茫了。但吴承鉴和洪门兄弟还是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