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林忽然心头微微一动,心想:“这个丫头,虽然做事常常出格,但有些也是被逼的,平时倒是很少做那些违逆我意的事情。”这念头一转,就想到了更多。当下便道:“既然你想见见那些掌柜,我便让你见见他们吧。毕竟这也是你的嫁妆。”
叶有鱼欣然道:“是。谢谢阿爹”
叶大林走后,徐氏走了进来,她见叶大林离开的时候神色和悦,放下一点心之余,又有些好奇道:“女儿,你到底和你阿爹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和他讲讲道理。”
叶大林会“讲道理”?徐氏一万个不相信,却听叶有鱼道:“娘亲,快来帮我梳头吧,今晚…女儿就要出阁了…”
徐氏走上前来,看看镜子里头婉好的容貌,忽然眼泪又渗了下来。几个时辰之前,她还在为女儿被夺了婚姻而伤心。如今女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反转了局面,可想想今夜之后,她就要到那个精明厉害的昊官身边去,到深似湖海的保商吴家去,三分担心,三分恐惧,再加上三分不舍,一时间就止不住眼泪来。
叶有鱼眼看母亲哭,她也忍不住流泪了,道:“娘啊,娘啊,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女儿的大喜之日啊,嫁的还是我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你哭什么呢。”
徐氏哭道:“我…我…”她有着心中有着种种忧虑,又怨艾自己没能给女儿一个好的未来,然而想想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未知的忧患,多说何益?且对叶有鱼来说,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当下她擦干了泪水,拿起了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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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叶大林不但重新安排叶有鱼作今晚拜堂的新娘子,还让那些负责打理作为嫁妆的产业的掌柜们,都来见见叶有鱼。
在叶家园的主屋,七八个掌柜站在下手,叶大林指着盛装的叶有鱼道:“这位是三姑娘,你们大都没见过,现在她就要出阁了,你们都是陪我叶大林打天下的老伙计,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们来见见。”
叶有鱼起来身子,朝着众掌柜福了一福,口中说:“诸位叔叔好。”
众掌柜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眼前这一位,此刻是三姑娘,过了今晚,可就是吴家的三少奶奶了。本来他们对要过去吴家都有些忐忑,可再一想眼前的三姑娘就要成为昊官的枕边人,这可就是一贴安心剂了,众人便纷纷还礼,拱手说:“三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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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叶大林带着叶有鱼接见众掌柜,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房里去,气得马氏差点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精光。
翠萍在旁边劝道:“太太,太太…你这是何苦?”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马氏拎起一个明朝古董碗,恨恨砸碎了一地:“这下子…真的都成了嫁妆了…都成了这小贱人的嫁妆了!”
当天晚上,叶有鱼即将出阁之际,按礼俗应该来拜别父母,徐氏是姨娘,所以应该是来拜叶大林和马氏,徐氏只能站在旁边。
不料马氏正与叶大林怄气,憋在房间里头不肯出来,叶大林一气之下,把徐氏拉了来坐在自己身边。
徐氏受宠若惊,坐在叶大林身边如坐针毡,叶有鱼却是喜出望外,赶紧朝着父母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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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还没过年的夜晚,珠江两岸忽然却鞭炮震天。
如同枪炮一般啪啦啪啦的声音,从西关街响到白鹅潭,再从白鹅潭响到河南岛,从叶家园到潘家园的路上,更是明亮有如白昼。
一朵朵的烟花在珠江两岸绽放,把夜空也变得绚丽无比,半个广州城如同过节一般。尤其是神仙洲的上空,那烟花更是一朵接一朵地发射,在最频密的时候三花齐放,把神仙洲耀得瞬间如同白昼,引得千百看客齐声喝彩。
疍三娘在花差号上望着烟花,久久出神。
旁边碧荷忍不住劝道:“姑娘,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疍三娘缓缓低了头,转身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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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声不但在西关、河南震响,甚至传到了广州城内。
正在读书的朱珪放下手中书卷,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长随朱磬进来说:“是保商吴家、叶家成亲,西关、河南都在放鞭炮,放烟花,听说半座省城的百姓一早都备了凳子,出城的出城,登墙的登墙,都去听鞭炮看烟花了,比过年还热闹。”
朱珪沉默半晌,不愠不怒,却化作长长一声叹息,摇头道:“世风不古,人心不古!”猛地将书卷重重地拍在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