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母道:“巧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知女莫若母,我怎么会看错。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巧珠消了这口怨气,只要她消了这口气,有她在吴家做内应,我们家就不会有事了。”
蔡朗说:“阿娘,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让家姐消了这口气?”
蔡母想了想,说:“明天你们父子几个,就提了菜刀,去黑菜头家里去劈他!”
蔡家父子都吓了一跳。
蔡朗说:“阿娘,你说什么呢。”
蔡母说:“要提刀去劈黑菜头,这不是你阿爹自己说的吗?你家姐说的没错,如果我们真的在乎女婿的性命,真把女婿看的比堂兄重,那么知道这个局是黑菜头设的,就应该提了刀去跟黑菜头拼命。也不是真的要劈死黑菜头,但至少要让吴家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也让你阿姐知道,我们是着紧女婿的。虽然现在才提刀去劈已有些迟了,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蔡朗道:“这…就算不是真劈,这真的提到劈上门了,那不是把文大伯家给得罪透了吗?”
蔡母一听,冷笑起来:“怎么,你们父子俩现在还想着又要和吴家修好,又不得罪黑菜头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逼捐的这个杀局,吴蔡两家已势成水火,如果女婿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更是生死大仇。你们没看吴老爷的姿态?你们送了光儿回去,情礼客套他都尽了,但你爹再想多说一句话,他可搭过一次腔?吴家的态度一句很明显了:我们要么就站吴家,要么就站蔡家,没第三条路了。”
“阿娘啊!”蔡朗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生意,都是攀附在文大伯家的生意上的,真要把蔡家得罪的狠了,我们蔡家明年得去喝风。”
蔡母冷笑:“说到攀附,既然能攀附黑菜头,就也能攀附吴家,没了堂兄,不是还有女婿吗?黑菜头现在是总商不假,但你看看外面的行情势头,吴家可是压着蔡家打的。以昊官那等手段,谢家能被他一个晚上就大卸八块,说不定什么时候蔡家也一个晚上就倒了。等到那时我们再想弃暗投明,那才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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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蔡士群十六七岁的小儿子嘻嘻哈哈跑了进来,蔡士群正烦恼着,忍不住喝道:“做什么!没规没矩的!”
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蔡亮说:“阿爹你不知道呢,刚才医馆那边,出了件好玩的事情。”
蔡士群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找乐子。”
蔡亮撇撇嘴,蔡朗问:“什么好玩的事情。”
蔡亮说:“有个满洲人断了手,连夜送到医馆去正骨,结果那医生老眼昏花,不但没接好,还把筋骨接错了,现在整只手都扭成螃蟹腿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蔡朗有些奇怪:“那个医生不得被满洲人打死。”
“这才是最奇怪的,”蔡亮说:“扭成这样,抬他来的满洲人不但没见怪,还说行了,就这样吧。跟着就把人抬回去了,一路上那大呼小叫的,把沿路都吵起来点灯看热闹呢,你说好不好玩。”
蔡母忽然问:“那个满洲人,是哪家的?可有打听?”
广州的旗人并不散居,而是聚居在广州城内的旗城——那里是城内之城,平时汉人禁入的。
蔡亮道:“不用打听,那个满洲人我认得,就是粤海关监督府上的,叫嘎溜。带他去治病的满洲人我也认得,是呼塔布。”
“什么!”蔡士群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蔡士群这样的中等商户,是依附在十三行大商户而生存的,而嘎溜和呼塔布,则都曾是吉山派去管理十三行的代理者,对蔡士群这样的人来说,都曾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一个多月前,吉山家宅变再起,刚刚得势的九姨太被吉山嫌弃其“是个灾星”,一夜失宠,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依附着九姨太的嘎溜也同时被捋了,吉山宠起了新的十一姨太,同时把贬去刷马桶的呼塔布重新叫了回来,取代了嘎溜的位置——这对十三行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现在听说是嘎溜断了手,又是呼塔布送去医馆,还把打断的手治疗得更加糟糕,蔡士群就猜到内里必有蹊跷。
蔡母忽然说:“这个嘎溜,听说他打过昊官…还有,你们记不记得,当日他送光儿回去,撞见了巧珠,听说场面不是很好看,我们巧珠差点就被他那只猪爪子给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