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谢原礼脸色就有些变了。
便在这时,门房那边有人叫:“谢爷,你的人找你有急事。”
蔡、谢同时望过去,便有谢家的一个仆人疾跑过来,喘气说:“老…老爷!仓库那边出事了。您…您刚才就没看到烟花吗?”
谢原礼喝道:“仓库怎么了?”
来人道:“有盗贼冲入了仓库,我们看到烟花,便派人去接应,结果中途见到了从仓库里逃出来的人,才知道贼人势大,已经攻陷了仓库,所以我们一边派人去南海县报官,我这边来找老爷。现在白鹅潭那边应该正乱着呢。”
谢原礼烦躁地道:“仓库防卫森严,就算有盗贼逼近,关了闸门守着,谁轻易进得去!”
来人道:“盗贼应该很多,不但攻进了仓库,还在周围布置了人,所以仓库那边第一次派出来报讯的人都被拦住了。后来再遇到的那个人能逃出来也是侥幸。虽然我们已经有人去请南海县官差了,但只怕官差来了也弹压不住!”
蔡、谢今晚本来十分悠哉,忽然间同时心情大坏。谢家仓库有多少守备力量他们很清楚,能够攻入仓库,至少要上百强人吧,广州是岭南军政重地,这太平盛世的,怎么会突然没声没息地在广州地面冒出上百号强人?
谢原礼眉头一跳,蔡士文就望向了吴承鉴。
吴承鉴道:“干什么看着我?”
蔡士文道:“不是你小子搞的鬼吧?”
“蔡叔叔,你说什么胡话呢?”吴承鉴笑了一笑,话风一转:“那必须是我搞的鬼啊。”
谢原礼几乎跳起来:“小子,你要做什么!”
吴承鉴把笑容一收,森然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我已经做了什么。如今大局已定,现在我也不需要跟你废话了,过了今晚,你们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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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县那边的动作倒是不慢,地面上出现大股盗贼,对父母官来说可是极其严重的事态。
在广州城内还未来得及有动作之前,就已经派了人来了。一开始只派了快班,后来听说贼人势大,便又签派了壮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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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府内,谢原礼看看吴承鉴的脸色,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发毛。
蔡士文道:“你且赶去仓库看看,我带他去见吉山老爷,为你求后援。”
谢原礼道:“好!”
蔡士文又对嘎溜道:“还请管事去求见吉山老爷,看看能否派遣些官兵前去镇压,聚众上百,呼啸强攻,这小子是要造反!”
嘎溜道:“我这就去。”他先快步跑去了。
谢原礼也走了,蔡士文就看着吴承鉴。
吴承鉴冷冷道:“不必这么看着我,烟花亮起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赢了。老谢早去一步,迟去一步,都已经影响不了这个棋局。”
蔡士文仰天一笑,这一笑只是打个哈哈,笑声中没有半点笑意:“之前以为你只是败家,却不知道你是真蠢,就算让你的人把那批茶叶劫持出来又能如何?在这大清的土地上,你还是翻不了这片天!”
吴承鉴笑而不语,也不辩驳,他越是如此,反而更让蔡士文没底,那仰天之笑笑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
粤海关监督府面积也不小,虽则广州的园林建筑普遍面积不大,但府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吴承鉴跟着蔡士文,被引到一个园子外面,里头传出昆曲之声。
蔡士文贵为十三行总商,来到这里之后却就不敢进去了,犹如一个仆役家奴一般,哈着腰等在园子外头等候传见。
吴承鉴心道:“逼捐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吉山是知道我今晚要来的,这还有心情听曲儿?嗯,如果待会他叫我进去,那就是故意摆谱,一边听曲子一边让我跪在旁边回话,好显得他只把此事当作鸡毛蒜皮。但如果另外找地方见我,那就不是摆谱,而是刚好来了什么他必须接待的人物。”
就看嘎溜奔了出来,道:“已经请了老爷的令,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广州将军出兵。”
蔡士文陪着笑说:“甚好,甚好。有朝廷的兵马出动,那还怕什么。说来也就只有嘎溜管事您,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让监督老爷在百忙之中还抽出空儿出来签令调兵。”
他号称黑菜头,对外总是绷着一张脸,但面对这粤海关的一个家奴,这顿马屁拍得也颇有水平,嘎溜嘿嘿的一笑,满意地点头说:“老爷听曲儿正听到好处,我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候着。你们跟我来吧。”
吴承鉴心道:“果然如此。”
于是又和蔡士文一起跟嘎溜走,蔡士文一路都只看着地面,都不敢斜视,吴承鉴却闲庭信步,眼睛随处张望,旁边一个仆役喝道:“懂不懂规矩,眼睛给我放老实点!”
那个仆役虽然只是府中最下等的奴才,但换了别的保商到此一定是是连声称是,吴承鉴却理都不理他,依旧顾盼自如。
那个仆役大怒,随即又觉得根本奈何不了吴承鉴——他们能够作威作福,前提是保商们有所怕、有所忌,所以才会任凭他们折辱,现在吴承鉴不理他,他便全没了办法。这时候如果上去动手,要是吴承鉴还手,双方扭打起来,他回头也得吃责罚,得不偿失。
嘎溜也瞪了吴承钧一眼,才对那个仆役说:“你跟一个死人多什么口。”
吴承鉴嘻嘻笑了笑,道:“今晚多半得死人。我未必能活着,但你们监督府内,恐怕也得陪上几条性命。就不知道是谁。”
嘎溜心头大怒,但想想监督老爷那边还没吩咐,他毕竟就不敢现在就向吴承鉴下死手,而蔡士文看看吴承鉴那笑容,又是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