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鉴又对快嘴吴七说:“劫茶的事情,除了外敌,多半还有内应。你这几天多在各房显摆行走,眼珠子放亮点,耳朵子放灵点,看看谁有动静,听听谁有猫腻。我们要先铲除了内奸,然后才好对付外敌。”
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叫道:“三娘,三娘!”
疍三娘打开窗户:“什么事情?”
吴承鉴道:“南海县三班头目,最近有人上神仙洲玩儿没?”
疍三娘想了想说:“老周是每旬必到的,就是最近听说输了不少钱,手头紧,二楼都不敢上来了。”
神仙洲是广州最大的情报交流地之一,三娘的人虽然离开了,但仍有耳目不断给她传递各种消息。
吴承鉴就对吴七说:“最近找个空档,输点钱给老周。”
吴七笑道:“老周的钱,要赢他都容易,何况输给他。”
最后,吴承鉴让穿隆赐爷好好主办吴国英这次的六十大寿,一定要做得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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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事情,吴承鉴才回了舱房,疍三娘早做了一碗莲子汤等着他了,说道:“莲子能清心,你这两天太劳心了,喝碗莲子汤润润心扉吧。”
吴承鉴抿了一口,忽然道:“你封帘不是说要请客吗?且缓一缓。”
疍三娘问:“怎么,可有什么妨碍?”
吴承鉴道:“我今天跑你这里来,回头阿爹大嫂知道,少不得一个骂、一个劝。老头子骂就让他骂吧,别骂坏了身体就行。但我嫂子那通劝啊,我一想起来就觉得难受了。若我再帮你大办封帘宴,老头子非从病床上爬起来扒了我的皮不可。至于我嫂子,一定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喊着承钧叫着光儿,非把我骨头都哭软了不可。”
疍三娘道:“我自己设宴,你不来就是了。”
“那怎么行!”吴承鉴笑道:“满广州都知道你疍三娘是我梳笼的人,你要封帘,我怎能不来捧场?就推迟几天吧,等到我哥哥的病情稳住了,你再设宴,那时我再溜来,就没那么显眼了。”
他嘴里说着,一边将碗放下,就顺手摸住了疍三娘的手。疍三娘是渔家女出身,刚入行的时候就被老鸨嫌弃手糙,但这些年下来,一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二来吴承鉴为她搜罗、炮制了许多润手护肤之物,竟然硬生生把手养了回来。
这时吴承鉴把玩了一下她右手食中无名的指尖,看着修长如葱条,摸着光滑如凝脂,一时间看个不够、放不下手。
疍三娘道:“这几年我都被你养废了,以前几十斤的渔网也轻松从海里捞上来,现在那些粗重的毛巾一过水,拧着都觉得费劲。”
吴承鉴笑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毛巾的错,回头让人挑轻薄的就好,干嘛还要用那些粗笨的东西来为难自己?”
疍三娘道:“享福时要想无福时——我难不成还能一辈子这样享福?总得为将来打算打算。”
吴承鉴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我就觉得咱们的将来会越来越好。”说着又对着疍三娘的手赞了起来:“这双手真是漂亮!虽然这上面有几分我的功劳,但也要它本身的底子好才行。满神仙洲都找不到第二双手这么漂亮了,也就贻瑾的手能跟你比比。”
疍三娘隔着窗口,瞥见吴七正笑吟吟看着两人,呸了一声,轻轻打了吴承鉴一巴掌:“都是宜和行当家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吴承鉴笑道:“我从来都不是正经人,倒是你,在花行里做好事,都快做成菩萨了。对我又老是一副贤妻范,贤妻范也不是不好,只是多少有些无趣。话说,都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能老吊着我啊,什么时候给我……”
“别闹!”疍三娘低了头,跑出去了。
吴承鉴叫道:“喂,喂!难道你真的打算做菩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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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清华从花差号下来,回了广州城客栈之中,一进门,就发现床铺更换一新,桌上也多了些东西,显然不是自己出门前的样子,急叫小二来问,小二道:“昨天下午客官后脚离店,就有位爷前脚进门,说是客官您订的东西,吩咐我们搬入房内去。怎么,那不是爷您订的?”
若是要店家从客房里取东西,店家肯定要生疑拒绝,但往客房里放东西,店家的疑心就降低了许多。而且小二还有事情没出口——来办这事的人,是他没法拒绝的,不过对方有交代过,这话就不敢跟客官说了。
蔡清华就知有异,但他何等精明的人,也不说破,也不追问。
再进客房,再看那桌上之物,都是十分精美的日用之物,有穿的,如上等质料做的换洗衣服,有吃的,都是本地老字号的糕饼点心,又有些让蔡清华拿着顺手的玩物,至于床铺席被更是全新的上等货——并无特别名贵的东西,也无金银细软,不至于让蔡清华为了守规矩而拒之门外,但又件件琢磨过,送来这些东西的人,用心之细腻可想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