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牵着的是什么?
苏问柳僵硬地低头,她是牵着一片衣袖没错,但……
一个面色青灰的男童抬起头来,露出墨色浓郁的眼珠,咧开嘴角,朝她“咯咯咯”地笑。
*
兰璎穿过小片幽深竹林,跨入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大抵是进入宁府某座院子的后院了。
但苏问柳不见了。
她回头找,却没看见苏问柳,倒是眼前飘落一片靛紫衣角,她仰起脸,“春鸣,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回去?”
春鸣正坐在墙头,月华薄雾似的氤氲在他周身,柔亮如缎的乌发披散背后,飘扬着,切割天上泠泠的冷月。
“我不能在这么?”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语气也轻飘飘的。兰璎不知他为何突然跟来,认真道:“这里很危险的,你回去吧。”
春鸣眼帘低垂,抿着唇,不说话。
僵持半晌,兰璎先叹了口气,朝他伸手,“那你先下来吧,小心些。”
许是出于习惯,她都忘了,春鸣是能飞檐走壁的,哪里用得着她扶。
而擅长飞檐走壁的春鸣本人似乎也忘记了这点,他看着兰璎伸来的手,浅浅勾起唇角,然后越过她的指尖,捏紧了她的细腕,翻身下墙。
……怎么每次都这样。
好在他从不当真借她的力,否则她的手腕就要断了。
“你们在赏月么?”
平稳落地,春鸣没松手,依旧紧攥着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
兰璎愣了下,“你能看见我们?”
这墙头虽然挺高的,但应该没法俯瞰整个花苑吧,难道他一直都在?
兰璎关注的重点不在“赏月”这件事,然而这在春鸣耳中,却变成了承认的意思。
他乌眸直勾勾望着她,眼眸微弯,声音依旧是温和:“那里有什么好的,我知晓哪里的月亮最好看。”
如果今夜无事,如果这里不是宁府,兰璎也就顺着他去赏月了。但兰璎还记着苏问柳不见了,“苏问柳跟丢了,先回去找她。”
春鸣脚步微顿。
他摩挲着她的手腕,默了一瞬,又如往常那样乖顺地点头:“好。”
于是兰璎牵着他一同往回走,回到原来的岔路口时,一路上都没见有人。
兰璎疑惑,穿过那片假山,左右张望,终于瞧见苏问柳的身影。
她在远处的走廊下,正朝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议事厅里有许多人,她在那虽然可能会被宁老爷发现,但总归不会遇上危险。
见苏问柳没事,兰璎也就放心了。
不过春鸣与宁家无亲无故,不能被人发现他擅闯私宅,兰璎只好哄着他从原路返回苏府。
“你要看月亮么?”他却再次温声问道,“我带你去看月亮罢。”
兰璎发现了,有时他有种诡异的执着,先前是对她的伤口,如今则是对赏月这件事。
若是不应他,他这样寡言的性子,都能唠叨好一阵子。
兰璎最终还是由他。
肩头一松,晃着他宽大的衣袖,语气轻快:“走吧,去哪儿?”
春鸣向来喜欢待在高处,有时坐在墙头,有时靠在树上,有时则高高地荡着秋千。
他觉得好的地方,无外乎就这几处。兰璎被他带到空荡寂寥的后院时,四周是青瓦白墙,墙边有棵茂盛大树,她暗叹口气,心道果然。
“这还不如方才的凉亭呢,起码坐着舒服。”
春鸣握着她穿过院子,却没走向墙边,甚至还径直略过那棵大树。
兰璎疑惑,频频回头看,“不是爬墙吗?不是上树吗?在那边呀。”
“不是。”
正回头瞧,肩头被他忽地握住,被强行掰了回去。她没站稳,脚底一滑,身子往前倒了下,正正对上一口黝黑的大洞。
洞中幽暗,直径足有一米多,深不见底。似张着大口,正准备吞噬过路行人。
晚风和煦,春鸣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诱似惑:“井中观月,方是最好的。”
“要下去看看么?”
说话时,他语气含笑,隐有期待。
“不要。”
兰璎知道他没文化,但没料到他脑回路竟如此清奇,清奇得不像个正常人,她没好气地驳回这个请求。
她站稳身子,想把他的手从肩头挪开。他是松手了,却是揽住她的腰,二话不说就带着她跃进了洞口。
……?!
不是,你来真的啊???
被失重感支配的兰璎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