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外是熙来攘往的街道,春鸣临街坐在角落里,脊背凭栏,身后的垂丝海棠在街边开得正好。
偶尔风吹花摇,在一片橘粉色的花海中漏下斑驳春光,碎金似的,洒在他绸缎般的乌发上。
大堂内人来人往,喧闹至极,唯有这无人在意的一隅之地,像是时间停滞了一般,两个人都愣怔了一瞬。
春鸣微仰着头,双眸乌润润的,春光透过他不住颤动的眼睫,在眼睑下投出星点的浅金色光影,衬得他覆了水光的薄唇愈发粉润娇艳。
唇面被轻轻压住,他能感受到她细嫩的指尖,同时带来的,还有那独属于她的血肉甜香。
许是春阳太过灿烂,照得他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他鬼使神差地,抬了抬舌尖,像先前舔舐伤口那般,轻碰了下她柔软的指腹。
一如既往的馨香血气。
却又沾着甜腻的草莓汁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渐渐地盖住了血肉的味道,只余下满室清甜。
日光细碎晃眼,春鸣双目失神,眨着泛潮的眼睫,身子压抑不住地轻颤。
似乎是与啖食血肉有些不一样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
误怼到春鸣的唇,其实兰璎原本是没觉得怎么样的,但她看到春鸣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下。
他乌发披散地坐在那儿,仰着脸,微张着唇,眼睫还不由自主地扑扇。
看起来乖巧又可怜,仿佛任人采撷。
兰璎是被他这过度的反应看呆了。
……她好像也没对他做什么吧?
直至指腹扫过一道湿润的温热,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抽回手。
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抄起水杯咕嘟咕嘟猛灌,将隐约升腾起的热意压下去,才转回去,对上他清润乌亮的眸子。
他眸色黑得浓郁,此时眸光涣散,更是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底下暗藏涌动的漩涡。
一眨不眨地望着人时,像是要将人卷吸进去。
……真是奇了怪了。
兰璎抹了把略微发烫的脸,怎么感觉他总是在勾引人呢。
到底是谁攻略谁啊。
唇上那道压力离去,带走了温暖、柔软与香甜。
街边海棠簌簌地摇,在一片迷幻光影中,春鸣堪堪回神,视线聚焦后,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蛊虫们正在沉睡,未有躁动。
他缓缓收拢五指,眼帘低垂,遮住了长睫后茫然不解的情绪。
这样的颤栗,不是因为嗜血。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他沉思了片刻。
随后似有所悟般,重新扬起了唇角,嗓音柔和:“我还想吃。”
兰璎还没从他那副勾引人的模样缓过神来,闻言心口一颤,怦怦跳得飞快。
不自觉地捻了捻还携着水痕的指腹,“吃、吃什么?”
他抬起澄净的眼,“想吃草莓。”
哦,原来是草莓啊。
兰璎竭力压下过快的心跳,垂下脑袋,望着碗里鹅黄鲜亮的杏子。
“晚些便给你买。”
*
难得在白日里见春鸣醒来,兰璎打算先带他去一趟医馆。
进了医馆,里头有药童和掌柜在忙活,却不见坐诊的大夫。
见有人来,掌柜抬头道:“大夫外出看诊,再有约莫一两刻钟便回了,姑娘请先去别处歇会罢。”
“好吧。”
一两刻钟并不算久,若去寻别的医馆,可能还要花更久的时间。兰璎索性带着春鸣去了隔壁的书肆。
书肆一层卖书,二层是雅座,供人一边品茗一边看书。
春鸣安静坐在雅间里闭目养神,而兰璎有些无聊,在一层随意翻书看看,接着被一本墨色封皮的书吸引了视线。
书页微微泛黄,应该有些年头了,但奇怪的是,这本书竟然没有书名。
看着很是神秘。
兰璎好奇,翻了几页,发现这是本专门讲述苗族蛊术的书籍。
但字体并非印刷,而是手写的,还时不时附上批注,更像是何人整理的笔记。
中间穿插着骇人的图画,有各种丑陋的蜘蛛、蜈蚣、毒蛇……缠在一起,姿势颇为扭曲。
兰璎默默把书拿远了些,飞速将图画翻过去。
随意翻到一页,标题赫然写着:“第九章,蛊人与蛊母。”
什么意思?
兰璎被这新鲜词汇吸引,停下仔细看。
第一段讲的是蛊人的来历。
大意是将无数只毒物和一个人同时关在坑里,相互厮杀啖食。如果那人能活下来,并且驯服最后的那只蛊王,将其收为本命蛊,便成了能与蛊虫共生的蛊人。
而接下来的内容就更限制级了。
受蛊王影响,蛊人成年以后,需要在蛊王指引下寻得属于自己的蛊母。
蛊母为蛊人之主,能操纵蛊人做牛做马,但与此同时,蛊母也得以身饲蛊。
至于如何饲蛊,首先,需要在每个月圆之夜给蛊人喂养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