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异样的体温,她背着月光坐在床榻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要请大夫来看看吗?”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响,她估摸着,应该是春鸣坐直了身子。
他向来是不会躺下睡觉的。
就是不知为何,方才倒在她身上了。
她听见少年略显暗哑的嗓音,但依旧是好听的:“……无碍。”
春鸣看着沐浴在霜色中的少女,其实他不知晓何为“发烧”,但他总归清楚,他向来是不看大夫的。
兰璎又把脸转了回去。
“真的不用吗?你……”她看着他泛粉的双颊,犹豫着道,“你脸好红。”
春鸣垂下眼帘,乌发从肩后滑落腮边。指尖在袖中蜷起摩挲,他压下心中的燥意,面上勾起唇角,轻声道:“无碍。”
“……那好吧。”
他都这么说了,兰璎猜他可能以前也会这样,便不管他了。
银蛇从床尾爬出,“嘶嘶”地吐着蛇信,兰璎将它捉了起来。
“我知道了。”
她看了看银蛇,再看了看那两只虫子,恍然大悟:“是你捉回来的,是不是?”
兰璎以前养过猫,有次门没关好,猫从门缝溜了出去,回来时竟给她叼了只青蛙,咕呱咕呱地蹦上沙发。
吓了她一大跳。
上网一搜,说猫咪叼猎物回家,是想投喂主人,是一种类似于报恩的行为。
大抵蛇也是如此吧。
“谢谢啊,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兰璎不想碰虫子,就抓着蛇身,垂下蛇头去够那两只黑虫。蛇头一晃一晃的,她调整位置对准,像是在摆弄娃娃机的夹子。
“你自己带回来的,自己吃。”见银蛇蛇嘴紧闭,连蛇信子都不吐了,她瞪着眼睛,凶巴巴地道。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她手一抖,又偏头瞪他,“你笑什么?”
春鸣恢复了脊骨笔挺的模样,背抵着墙,眉眼和煦地看过来,“你在做什么?”
“钓虫子呀,”兰璎理直气壮,“你之前不也这样钓鱼?”
他便又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他最先这样的,他才好笑呢。
兰璎心里嘀嘀咕咕,再回头时,虫子已经不见了。
大概是已经被银蛇一口吞了吧。
她放开银蛇,洗干净手,去翻包袱。
时辰晚了,道观内已无晚膳。她重新包扎好伤口,取出两只烧饼,一只递给春鸣。
他很少进食,不是睡觉就是在树上待着,这几日总是兰璎盯着他去吃饭。
估计他之所以这么嗜睡,跟吃得少、能量补充少也有关系。
春鸣缓慢起身,在桌边坐下。
他接过烧饼,却没直接吃,而是看向腮帮子鼓鼓的兰璎。她腮帮子瘪下去了,偏头回望过来道:“对了,你怎么总是坐着睡觉?”
她唇色润泽,眼眸亮晶晶的,瞳仁里映着摇曳明亮的烛火。
“不躺下睡吗?要是睡着睡着睡倒了,摔下床去怎么办?”
春鸣闻言微顿,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比起摔下床,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晕倒,而且晕得这样急,这样毫无预兆。
他是一定要用她喂蛊的,前几日不动手,也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却完全没料到,不仅蛊虫吃不了,就连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他自幼便与蛊虫共生,与蛊虫一同行走在这天地中,就像剑客爱剑如妻一样,他向来惜蛊如命。
怎么会有人被食物打倒呢?
春鸣不解,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个现象。他只隐约感觉,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那她会知道吗?
他竭力压下烦躁,直言问她:“我舔了你的伤口,故而晕倒了,你知晓缘由么?”
“什么???”
兰璎正嚼着烧饼,猛地被呛到。
“你、你怎么又舔了?”
她边咳,边猛拍心口顺气。好家伙,难怪绷带总是散开,该不会都是他干的好事吧!
春鸣双眸澄明,面容纯净,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没得到回答,他再问了一遍,语气轻柔,却透着不合时宜的执着:“你知晓是为何么?为何我会晕倒。”
“咳、不知道……”兰璎梗着脖子,声音沙哑。
不知道么。
没关系。
既发现了危险,早些除去便是,至于个中缘由,并不重要。
“叮铃——”
想通以后,春鸣起身向兰璎走去,靛色衣角在他纤细脚踝边如花瓣般荡漾,银饰繁复,清脆碰撞。
一串串,恍若勾魂的铃。
“这如何能行呢?”
他垂眸看着又是拍心口、又是咕嘟咕嘟灌水的兰璎,语调轻松明快,吐出的却是危险至极的言论。
“既呛倒了,得割开喉咙,让气流通进去才是。”